我与徐玉漫步在长廊上。
徐玉含着笑:“六姑娘,我们之前未曾见过吧?”
他躺棺材里,我躺灵堂里,可不未曾见过。
我摸着脖子上的玉坠,敷衍道:“未曾。”
徐玉双手一交,懒洋洋地背到脑袋后头,慢悠悠走到我面前:“可我总觉得我和六姑娘在哪里见过。”
“!!!”
我的心猛的一跳,难不成徐玉也重生了?
怔怔地看着徐玉那双含着笑的眼睛,孩童的眼睛总带着干净的眸光。
徐玉见我不说话,又笑道:“大约是在梦里吧,我的梦里有个小姑娘身形与六姑娘很是相像。”
“……”
换做旁的小公子对我说这话,我只会觉得这人过于轻浮,可徐玉从来是不会说谎的人,更何况他没必要同我说谎。
干笑几声,他不会真是重生的,说这话只是故意打探我的反应?
我道:“或许是吧,我有时候也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呢。”
我抬头望着四四方方框住的天,白云悠悠。
似乎前世我死之时也是这么望着天空,绝望的等待着死去。
可为什么我一见徐玉总觉得心底浮躁,好似上辈子自己是很爱很爱他的。
我……爱他吗?
收起眼中的哀凉,我低下头,笑嘻嘻道:“我们出府去玩吧!”
徐玉一愣,随即眯着笑:“出府?这需告知程伯父吧?”
我摇摇头,我们程家的家教没那么多框框条条,多带些护卫就是了。
徐玉是不是重生试试就清楚了。
招招手,阿秋上前靠过来:“我的好阿秋,你去同阿爹阿娘打声招呼,就说我带徐家的小公子出府玩一会。”
阿秋点点头:“那奴派些人暗中保护着小郡主。”
于是,我带着徐玉大大咧咧地往街上闯。
街上人来人往,我们两个小小的身子穿梭在人群里,不一会就甩掉了五哥哥,气得他只跺脚。
我同徐玉对视,不禁大笑。
我弯着腰,气喘吁吁道:“这外头可比府里好玩吧!”
徐玉取出手帕递给我,笑眯眯道:“六姑娘擦擦汗吧。”
我利索地一抹额头的汗,嬉皮笑脸道:“徐玉!”
徐玉一愣,眨眨眼,疑惑道:“小郡主是在叫我?”
看样子他不是重生的,如果刚刚徐玉随即否认还是应答,那么他无疑就是重生了,他的反应缓慢,眼神茫然。
我总算是放下心了,晃了晃脑袋:“没有呢,我们去玩投壶吧,我记得……我听说你投壶挺厉害的。”
徐玉回过神,随即神气道:“那自然是,在这一辈中,我认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
真是一点都不谦虚,怎么长大后就那么臭屁无趣。
我们走到投壶处,摊主神情涣散,瘫卧在软榻椅上,瞥了一眼我们,没好气道:“去去去,孩童莫要捣乱。”
徐玉豪气地将碎银往摊上一抛,哐当一声很是响亮,刚刚还神色恹恹的摊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两眼都冒着光,将碎银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咬了咬。
他看向我们的眼神不一样了,像遇见了千年难遇的败家子,两眼金光闪闪,现看徐玉跟看一个财神主似的。
诚然,那倒也不必,长安最不缺的就是败家子。
摊主搓着手,狗腿道:“小公子您请!”
徐玉得意地冲我笑,我扶着额头,这要让他爹知道他这么花钱,怕是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冷清的摊前热闹了起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周围。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长得真是俊俏。”
又有人回道:“出手也豁达,一看就是大户达贵的公子哥跑出来了。”
敢情都不是来看徐玉投壶的,是来看美人的,徐玉这个人无论是成年还是幼时到何处都耀眼着。
徐玉拿起矢,眯着眼,双手轻轻一投,那矢轻巧如羽,稳稳地落入壶中。
人群中爆出一声鼓掌声,赞叹道:“有初投的漂亮啊!”
摊主弯腰递上第二支矢,徐玉取了,轻轻巧巧一投。
人群中又是一声叹赏:“连中!”
八支矢眨眼间入了六支,摊主脸上挂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全摊上最值钱的就是那块玉。
徐玉笑着看向摊主,问道:“全壶可是能拿走那块玉?”
摊主约是心头作痛,周围围满了人,他也不大好诓骗小孩,一捶腿,背过身:“哎,是!”
那块玉的成色在我们这些自小锦衣玉食的人眼中,算不上好玉,也不知徐玉为何偏偏要那块玉。
徐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取出第七支矢,对准酒壶,那矢飞过空中,哐的一声,矢入壶里。
还不等百姓起哄,那支矢又跳了出来,矢尾的羽毛在空中轻轻浮动,众人大气不敢出,睁大了眼盯着那只矢。
还不等摊主得意,那只摇摇晃晃的矢不偏不倚地落入壶内。
徐玉眉眼带着神气,却客气地冲摊主笑道:“骁箭,见笑了。”
掌声鼓动,人群中惊呼着:“好!小公子好手法!”
徐玉将最后一支矢递给我,含着笑:“六姑娘可会投壶?”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手:“不大会的。”
徐玉眉眼弯弯:“那我教你。”
自我嫁给他后,他从未待我这般客气,我鬼使神差地接过矢,徐玉站在我身后,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抬高。
徐玉:“放轻松就好,中不中只当玩乐。”
你都骁箭了,还只当玩乐,怕不是要气死那位摊主。
我的投壶技术其实也不错的,毕竟是将军的女儿,自幼玩这些,我接着徐玉的力将手中的矢投出去。
毫无意外是全中,投壶的热闹便渐渐散去了。
摊主痛心疾首地取下玉,转过头递给徐玉:“快快回家去吧,小公子。”
徐玉甩着手上的的玉,笑得无害:“下次我再出府来找你投壶。”
在回府的路上,我纳闷地问徐玉:“那玉可有别的?”
徐玉歪着脑袋:“六姑娘何出此言?”
我指着那块玉:“见成色左右也算不上中等玉,雕工也不见精致,一锭碎银换这个实在是划不来。”
徐玉恍然大悟地笑了:“原来六姑娘是在疑惑这个,这有什么好疑惑地,投壶本就是雅事,总要有点彩头。”
也是,倒是我想多了。
不等我客气地说一句抱歉话,徐玉踱着步,慢悠悠道:“一锭碎银如果不换些东西,我实在也不好和我爹爹交代。”
“……”
我险些摔到地上,原来徐玉也会怕挨徐丞相的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