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是只顶顶好看的狐狸,见过她的动物都这么说。
她最喜欢卧在夏天傍晚的水潭边,欣赏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水面上的倒影。有时她玩心大起,还会用尾巴尖扫起道道涟漪,那些像银色梭子似的湖鱼便会以为是哪只倒霉的飞虫落进了水里,争先恐后的聚集过来抢食。
安娜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在初升的弦月底下闪闪发光的层层银白色鳞片,常常让她想起冬天积满了雪的针叶树。她喜欢雪,可在最寒冷的季节里,她不得不蜷在狭小的洞穴深处,用毛茸茸的尾巴裹住全身才能维持体温。
那时候她常想,落在洞外的雪会是什么味道呢?是甜甜的,像是灌木丛里那些饱满的浆果;还是涩涩的,像是枯草堆下那些难咽的草根?
或许是没有味道的吧,像夏天的雨水,像树顶蓬松的云。
这天才下过一场小雨,水潭边湿润的泥土味道很好闻。安娜懒洋洋的窝在几杆长得很高的水草旁边准备打个小盹,她刚把下巴搁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就听到耳边有个细小而低沉的声音在唤她。
“狐狸小姐,狐狸小姐!”
安娜困惑的睁开琥珀色的大眼睛,在草丛里找了很久才发现声音的来源。
是只打扮古怪的黑色蚂蚁,他正站在一粒三角形的沙砾上冲她呼喊。
看到安娜凑近的脸庞,蚂蚁头顶的触须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他赶忙向狐狸小姐欠身行礼。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美丽的狐狸小姐。能否冒昧的请求您让一条路?我有一个很急的邀请要赴,倘若从您身边绕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好吧,好吧。”
安娜打着哈欠同意了。
蚂蚁忙不迭的说了声谢谢,就跳下沙砾继续低头赶路。
这时候眼尖的安娜注意到了他背着一把很漂亮的宝剑。剑身是用青翠的松针锻成的,剑柄部分还用芦苇雪白长穗上的颗粒做了装饰,如同嵌着一颗完美无瑕的鸽卵石。
“哦哦,您是一位剑士!”
安娜惊喜的叫到。
“是的,一点儿不错,美丽的狐狸小姐。”
蚂蚁剑士沉稳的回答道。
“那么您要到哪里去呢?”
安娜好奇的追问。
蚂蚁剑士抬起一条胳膊,指了指对他来说很遥远的一座土丘。
“就是那里,独脚暴君的宫殿。”
其实那座蚁巢对于安娜来说不过六七步远。可她想要载蚂蚁剑士一程的提议被对方礼貌的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狐狸小姐,我们剑士不愿意借助他人的力量,即使这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为了表示感谢,请让我为您唱一首剑士的歌吧。”
“荣幸之至。”
安娜马上竖起耳朵做好了准备。
于是蚂蚁剑士一面在草丛里走着,一面唱起歌来。
“暴君的宫殿千千万,
奴隶的辛劳有谁怜?
历尽千难和万险,
爬上大树寻宝剑。
阳光毒来露水寒,
蝙蝠蜥蜴时时现。
足见过三轮月儿圆,
才觅得松针涩如盐。
潭边沙上磨几番,
寒气森森列眼前。
镣铐苦,自由甜。
安能倚天抽宝剑,
斩除暴君共欢颜!”
蚂蚁剑士的歌唱完了,独脚暴君的巢穴也巍巍然出现在他面前。
一群褐色的蚂蚁举着用毒荨麻的纤维制成的长矛在宫殿入口处列阵,粗略一数足有两三百只。安娜不禁替蚂蚁剑士紧张起来。
可他毫不慌张的从背后掣出宝剑,一步一步的向褐蚂蚁的大军走过去。
这时候二十只褐蚂蚁排成两列纵队,抬着一架柔软的草叶吊床从蚁巢里钻出来。
大腹便便的独脚暴君陷在吊床中央,趾高气扬的发号施令。
“士兵们,抓住他,今天晚上本王要用这只愚蠢的黑蚂蚁炖汤!”
“呼,哈!”
褐蚂蚁士兵们整齐的吼着号子,把无数长矛朝着蚂蚁剑士刺去。
蚂蚁剑士左拨右挡,锋利的宝剑砍断了许多长矛。
可是暴君的军队实在太多,蚂蚁剑士渐渐没了力气,宝剑很快卷了刃,雪白的芦苇穗颗粒也掉到了地上,他低头正要去捡,七八杆有毒的长矛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毒素让剑士再也不能挥动武器,可他还紧紧地把宝剑握在手里,到死也没有松开。
“哈,都看到了吗,这就是反抗本王的下场!”
独脚暴君得意的大笑。
士兵们正要把蚂蚁剑士的尸体抬进巢穴,安娜连忙赶了过来,她轻轻地一挥爪子,围在尸体旁边的褐蚂蚁们就被推搡的东倒西歪。
几个胆大的士兵忿忿的挺起长矛迎向狐狸小姐的爪子,可是全没作用。毒荨麻的纤维根本刺不破她的皮毛。
“哇,怪物来了!”
褐蚂蚁们丢盔弃甲,纷纷掉头逃跑,这里面就属挺着大肚子、还缺了一条腿的暴君跑得最快。
他一面往宫殿深处爬,一面声嘶力竭的大喊:“护驾!护驾!”
不过安娜并没有理会他们,她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把蚂蚁剑士僵硬的尸体从灰尘里刨出来,放进靠近水潭的一处浅坑里,最后用银色的细沙掩埋,并把那柄卷了刃的松针宝剑插在上面当做墓碑。
唯一让安娜觉得有点儿遗憾的是她翻找了很久,也没能挑出那粒已经混在沙石里的芦苇穗颗粒。
很少有事能十全十美啊,况且就算找到了它,自己也没有足够灵巧的手指把芦苇穗颗粒重新镶嵌到剑柄上,安娜是这样为自己辩解的。
不过最让她感到宽慰的是那个勇敢的蚂蚁剑士唱给她的剑士之歌她倒是一字不差的记着,将来她要是有了可爱的宝宝,也可以把这首歌唱给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