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上学。
作业。
熄灯。
睡觉。
一天一天,桌上的练习册越堆越多,各科老师试卷纷飞,比起从前的期末,空气里多了紧张,连洪亮几个调皮的男生也不闹腾了,临时抱佛脚,开始读读背背写写。
初一的时候,觉得读书的时光必比蜗牛爬行还要缓慢几分,转眼初三毕业考试最后一门结束的铃声已经透过喇叭传遍校园各个角落。
学生们从校门鱼贯而出,张张面孔涌动着兴高采烈,击掌,欢呼,告别,潇洒转身。
面对离别,十五六岁的少年并没有直观的感受,他们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青葱岁月,所以信奉来日方长,有缘终会相聚。
比如肖梦,典型代表。
没有半分舍不得。
殊不知——人间永别,可能就是转身那一瞬间。
领录取通知书那天,洪亮考试超常发挥,考上了城北一中,为了庆祝一番,他约上了两三个男生去江边戏水,这一去,他们就再没有回来。尸体打捞上来那天,江岸人山人海,亲人悲声震天。
乔琳和李泽安跟着孙静军抵达的现场。
李泽安一直把她的眼睛蒙着,一眼都不许她看。乔琳眼泪不受控的顺着脸颊,一直不停往下掉。
她的抽屉里,留言册右下角洪亮写得极小极小的一行字:Lin,I like you,我会努力学习,努力比你更加优秀。
字迹犹新。
人已不在。
回到家,乔琳便闪身进了房间,晚饭也没有出来吃,红色的重点高中录取书被扔在抽屉。
大概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肖原提议的夏令营出行计划被两家大人齐声否决。只有乔琳每天郁郁寡欢,孙静军走的时候把她一并带走了散心。
不管接不接受,命运的结局毫无转圜余地,每一天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新闻发生,直到彻底掩盖住这件事荡起的涟漪。
乔琳不在家的暑假间隙,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李泽安的父亲找来了。
茶几上,摆放着一张银行卡,具体的数额无人关心。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任谁也无法怀疑他和李泽安的血缘关系,两人的脸,九分相似,不笑的样子,冰冷如出一辙。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带孩子回家,他自己的家。”李启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不要脸。”
孙静如腾得站起来,说了三个字就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气得瑟瑟发抖,两只眼睛死死瞪着男人。
乔山赶紧轻抚着妻子的背。缓过了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孙静如才继续说下去:“李启,泽安十五岁了。这十五年间,你没有出现在他任何一个需要父亲角色的时段,现在你跳出来想要扮演慈父,你好意思吗?即便是小琴在世,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静如,你恨我,我理解。可我的事,向来无需对他人交代。孩子走不走,我只想听他一个人的意见。”李启注视着在窗台边站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儿子说。
所有人的视线转向李泽安。
“泽安——”
等待答案的分分秒秒时间居然如此漫长而煎熬。
孙静如感觉快要崩溃。
从前设想过千万次面对这种场景内心的震荡不安,真正取舍到来之时李泽安却觉得无比平静,他正要说出自己的决定,李启心有所感,皱着眉站起来抬手阻止了他。
“等一等孩子,还是不要为难你。静如,乔山,不如我们去书房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