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乔山。
他来去匆匆,只在临走前把少年带到了阳台上,拍拍李泽安的肩头,发现了他眼神的回避。
“孩子,做任何决定之前,只要你已经有了承担后果的勇气,且后果不伤害到旁人,就不用自责。”
男人的目光温和坚定,言语里,是安慰,也是鼓励。即使刚才老师的话说得难听,成年人的颜面不太挂的住,他也没有把负能量带给眼前这个少年的意思。
“抱歉。”
李泽安注视着男人额头上飘动的一缕白发,有一半的辛苦恐都是为了他。
乔山原本没有责任与义务。
这样的认知让他再次去咀嚼男人的话,心里被惭愧的小刀斜刺着,拉扯出迟钝的疼痛。
“如果一定要说抱歉,对象应该是你自己。行,我要出发了,你也要好好的,泽安。代我转告琳琳,让她听你的话。”
这孩子,外表冷冷的,内心其实从不懵懂,甚至在感知情绪上,敏锐远超同龄人。
乔山不欲太过啰嗦。
“李泽安,我爸没揍你吧?”
乔琳和几个女生出板报,扭头见李泽安回到座位一直没个声响,她跑过去拿笔帽戳了戳他的肩膀。
“揍你也不舍得揍泽安。”
陈念北话一出就被女孩扯住了耳朵。
“陈念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嘛……我乔叔的脾气那肯定一个也舍不得揍啊……喂,乔琳,再不松手我翻脸了。”
“泽安,没事儿吧?”肖原出马控制了两人的打闹。
李泽安只是沉默着摇摇头,笔尖在白纸上画了一堆无意识的线条,衬出他糟糕复杂的心绪。
“嘘,让他自己待会儿。”
乔琳把人全部拖开,从荷包里抓出两颗牛奶糖放在他桌上。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更糟糕的。
徐叶踩着三分钟预备铃声走进教室,她本身就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中年女人,平日对自己对学生要求都极高,喜欢根据成绩进行差别待遇,比如站一节课、不许吃饭、不许上厕所之内的惩罚随心所欲,曾经因为伤害学生被教育局通报处分过,但她仍然我行我素。现在心里不痛快,不由眼角眉梢带着密密的火气,只见她把语文书重重往桌上一放,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胡婷婷把书竖起来挡住脑袋,对乔琳小声地感叹,“每天都在生气,当真是进入更年期的女人,好恐怖。”
“更年期综合征?”
“是呀,不过你要看到我妈的表现,你才会知道我和我姐的生活是多么的水深火热!”
“为你祈祷!”
“一边儿去!”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徐叶清了清喉咙,说:“今天,我要严肃的对一个同学提出批评。李泽安——你站起来!”
这个措辞,这个名字,一下子让教室陷入短暂的沸腾。
一班全体老师的“心头肉”啊,难道要被老徐“开刀”了吗?
乔琳的余光里,李泽安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身姿站得如同一根竹子般笔直,脸上连半分的情绪起伏也没有。
“大家很清楚,李泽安同学从进校以来,一直是老师树立的学习榜样。可是——这次半期考试,正是这个榜样,竟然把作文留了空白!”
徐叶手里挥着年级排名的纸,想到同年级和自己竞争最激烈的老师嘲弄的脸,声音变得更加尖锐,“他的任性,导致我们比二班少了一个优生,排名滑到了第二,班级荣誉受损。重点是,刚才在办公室,我希望他当着家长重新写这篇作文,多么简单的命题,李泽安同学居然告诉我,他半个字都写不出!你把老师放在哪里?你把家长放在哪里?现在,你当着全班同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有人齐齐看向男孩。
说实话,除了知情的乔琳三个,其他同学确实好奇极了。一方面是年龄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他是李泽安啊,他的任何事情都足以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该说什么?从未谋面的生父?
“对不起,我——”
他缓缓开口:“无话可说。”
“好好好,好一个无话可说,简直是目中无人!”
徐叶感觉自己低估了李泽安的倔强,更气愤的是身为教师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她严厉地说:“既然不肯认错,惩罚就在所难免,这一个月的教室卫生由你负责。”
她的目光在每个学生的脸上转了一圈,继续说:“谁也不许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