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云璃音直接带着云朝去了前朝汇合的地方,她们来的时间正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帝王姗姗来迟。
南帝年逾五十,眉峰带着斑驳老态。
气息内敛从容,像是个慈悲的普通老人,然而在那不经意间的抬头一撇,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帝王威严。
如果不是云朝能看清人的灵魂的话,当真以为那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那是一种尖锐的、扭曲又深沉的暗色,滔天的怨恨与愤怒的赤红纠缠着浑浊的灵体,连那帝王的紫气也蒙了雾般的暗了下去。
云朝几不可见的蹙了眉头,低垂的眸子翻涌着忍到极致的厌恶。
在那个灵异世界,屠杀幼子企图冲破界位的、被称为人间阎王的恶鬼,也没有这么恶心的颜色。
明菀说过,那暗色是纠缠的业果,然而却不能根据业果评判善恶,但是如果连魂灵都浑浊不堪,那么这个人,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那一天,温和又疏冷的从不曾落下的浅笑消失无踪,冰白色的纤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借着业果纠缠而四处躲藏的恶鬼,然后,一点点的将他撕成碎片,再无重聚的可能。
那是从明菀成为她的监护人开始,她就未曾见过的漠然冰凉。
云朝看着面前的帝王,眼底戾气翻涌。
也是那一天,她的菀姐姐再也不愿离开神殿。
哪怕是她试探着离开,也只是语焉不详的告诉她任务。
明明一开始,她们那样好。尽管菀姐姐担着她和凉殃监护人的名头。
可是后来,除了手谈棋局,她们甚至连交流都少的可怜。
如果不是凉殃出了几次有关南冥府的任务,那个不甚完整的曾经恐怕再也没了重见天日的可能。
她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真的就是这种肮脏污秽的魂灵,让菀姐姐难过了。
真是,太不该了。
云朝默默的想,低垂的眸子泛着戾气的红。
“这是臣的长姐。”云璃音清冷的嗓音唤回云朝的意识。
云朝骤然笑开,隐去了眼底的戾色,只是瞬间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民女出身乡野,就不给陛下行礼了。”
帝王神色未变,只是魂灵上的暗色陡然翻涌,“无妨。大祭司能来我南凉,已是朕的福气。”南帝顿了一下,笑的和善又亲切,“云小姐若是喜欢,朕给你行礼也不是不可。”
“陛下说笑了。”抢在炸了锅似的朝臣发作之前,云璃音冷声开口,“臣这长姐山野里长大,洒脱惯了,最是不通俗世,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南帝温和的笑着。
云朝的这份不识礼数,也算是翻篇了。
“素闻大祭司法力滔天,不知大祭司的这位长姐,又有多大本事?”左相先是对着帝王行了一礼,语气讥诮。
“问尘别作甚,不若问我。”云朝的表现无限切合草包人设。
左相脸色有些发青。
谁问她本事多大了!他在讥讽!在给帝王上眼药!
草包。
左相暗骂。
人群里不知谁噗嗤的笑出了声,引得帝王弯了眉眼。
“哦?”南帝语气亲和,“朕也好奇的紧,云小姐可否为朕解惑?”
云朝羞愧似的的挠了挠头发,“我和尘别、宿戈她们不太一样。”脸上飞快的染上一抹红,磕磕巴巴的说着,“我拳脚功法还行吧。”
云璃音险些绷不住表情,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对这位长姐的嫌弃了。
左相冷哼一声,引得云朝怒目。
南帝眼神微暗,“大祭司修仙法,云小姐习外家功法,一外一内,倒也……”南帝思索了很久,也没相出个合适的词来。
索性云朝是个“废”的,自顾自的接口,“那是,单论拳脚,她们都打不过我。”
左相冷哼,暗骂,“不知所谓。”
南帝洋装恼怒,“左相!”
云朝挑衅的睨了左相一眼,惹得那人吹胡子瞪眼。
出乎意料的,这位左相的魂灵澄澈度,竟是比初生雉子也不弱分毫。
接到南帝的眼神示意,儒雅清隽的太子好笑的开口,语调温凉,“云小姐头一次入宫,不若让底下的人领你去转转?”
云朝下意识的看向云璃音的方向。
无奈的祭司只好小心叮嘱,“别乱跑,一会去太和殿等我寻你。”
云朝眼眸亮了亮,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嗯嗯。”
太子分了身侧的人手过去,对着云朝略一颔首。奈何云朝去心似箭,随手拉着一个宫女就跑的没影了。
须臾,帝王问了时辰,道,“行了,这人也见了。”扭头吩咐,“去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