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何苦自毁名声来达到目的?”谷雨叹息一声,上前添茶。
“她不会,”苏惊蛰不慌不忙道,全然不见刚刚那副小女儿慌慌张张的神情,“我对她说这话可不是为了传开,而是堵上爷爷的旁敲侧击与刻意放进来为我说婚事的人。”她细呷一口清茶,自信道,“她一心为苏家,本性又不坏,对我也难得有几分真心。何况,他们有时候深陷于局势,又过于认死理,把有些东西看得太简单了。无论是苏家处境,还是我的作用。我也只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告诉他们我的选择了。”
嫁人是不可逃脱的。但嫁人便只靠夫家是无法行得通的。她自己的命运只会由自己掌握。她要…为自己铺路。
“走,出府。”
片刻之后,一辆小型马车停在了一幢八角阁楼前。说来也怪,本该繁华的街市片就这幢精致而大气的阁楼前人烟稀少。即使偶尔来人,也是乘着轿辇、神神秘秘。
不过大约也没有人会因为好奇一探究竟。因为不知是有意无意,这阁楼乃信息组织玄夜阁的接待机构的消息成了公开的秘密。为了好奇得罪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组织甚至其背后的一票权贵,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白露小姐,您来得赶巧,委托结果刚巧送达。”苏惊蛰刚进阁楼,负责接待的清秀小厮见她那标志性的丝帘宽檐帽,立马迎了上来,颇有些熟稔道。
“小白你可别打趣儿嘴瓢了。”霜降心知小姐在外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立马接茬,“这快将东西呈来才是法子。”小厮也干净利落,闻言大大方方的去阁楼高处信格中取出一封似信笺一样的东西,下来轻递给苏惊蛰,并道,“小姐委托之事基本已写在里头。若仍有其他需要知晓,自可再来找在下,在下自然会再次接待您。”
“晓得了晓得了。”霜降继续回道。随后,一行二人便小时与街道人海中。
只是二人离去,纷争却未曾跟着离去。只见小白目送二人出门后,迅速去向顶楼。却并不推门,只在门外躬了躬身,“仍未查出这位白露小姐的真实身份,也未见什么端倪。”
门内有片刻静谧,随后是一声沉吟,“也还未弄清她为何要探知主子的信息吗?”
“未。属下无能。”
“无妨。”门开了,有一白衣男子慢慢走出,半倚着栏杆,俯瞰楼下,“她那样谨慎,若是我们能轻而易举的查探,恐怕才是有诈。”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衣男子带着兴味勾了勾唇,“主子不日将回京,这件事,还是让他自己烦去吧。”
与此同时,离八角阁楼不远处的人群离,一位黑衣男子默默跟上一位小姐似的人物。“已甩掉玄夜阁的人。”苏惊蛰听到密音入耳,并不回头,只是微微一笑,“做的不错。”
不多时,一位身着杏黄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于人群大流中逆向而行,顺其方向看过去,似乎不远处还有在追逐。看到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苏惊蛰,女子眼前一亮,“惊蛰!惊蛰!我在这儿啊!快来帮我!”又回头大喊,“别追了!都说了我只是出来找惊蛰玩儿的。”
苏惊蛰看着那一抹明亮的身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却还是把迅速奔来的身影默默置于身后。追逐的人也渐渐停下,对着苏惊蛰行了个礼,“苏大小姐,我家小姐过于顽劣,打扰您了。”
“林伯您别这么说。是小女早与白露有约,约她至寒舍小住几日,却忘了下帖至林府,这才闹出这样的乌龙。若说顽劣,也当是小女顽劣?,不守规矩。”苏惊蛰大约知道林白露这丫头要做什么,只得叹息一声,认命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朝林总管道。
林白露深深地点了点头,并在苏惊蛰的背后轻拍了一下,以示表扬。而苏惊蛰则表情不变,飞速拍掉了林白露的手,以示生气。
“可…”“可别可是了林伯!您就回去跟爹娘讲,他们定然是同意的。您就只管向他们禀报。何况我这被你们急急忙忙追着,日常衣饰都还未收拾呢,所以说快回去吧林伯!”于是林伯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再行了个礼,快步带人回去了。
“林白露!”苏惊蛰终于不必再假笑,将身后的林白露一把扯出来,低低吼着。身边的霜降左右望望,“小姐,先不急着吵,先回苏家吧。”
于是乎,惊蛰苑内,惊起一片飞鸟。
“哎哎,先别生气嘛!”林白露缩了缩脖子,“我只是听说那个呆子在你及笄时要来,本来只是来证实一下这个小道消息的,谁知道就被发现了嘛。”苏惊蛰猛喝一大口茶,强行压一压背黑锅的火气,“呆子?谁?我哥?”大大咧咧的林白露蓦然红了脸,“啊…嗯?嗯。”
见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样子,苏惊蛰双手抱臂,“哦?呵,然后又要我帮你打掩护。而且,我看,你出府的理由可不止这个吧。”
“还…还想出去逛逛。”见苏惊蛰又要炸毛,林白露赶忙道,“谁叫林家那帮人把我当成瓷娃娃,不肯让我自由出入嘛!我这也是没法子的嘛!”她又是眼睛一转,“何况你去打探消息用的不也是我的名嘛!指不定还是查探哪个野男人的信息呢,若是查到我身上,我的闺誉可就没有了。”
正在猛喝茶的苏惊蛰闻言竟被呛到了,一时间咳个不停,竟是脸也红了,不知是咳红的还是怎么。
“小姐…”谷雨赶紧递上了帕子。“没事”苏惊蛰缓了缓。
“别激动嘛!我开玩笑的啦。闺誉什么的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啦!那个呆子也没有你重要的!”林白露见状有些慌了,三步并做一步至苏惊蛰身边,轻拍着她的背。
苏惊蛰眼神柔和下来,回头嗔视一会儿,“我知道,也算你有点良心。不然我也不得这样由着你。”“那…”“放心吧,他来。哎!又要多一个由着你的人了。”
林白露脸又是一红,小声嘟囔着,“什么啊!他明明就更宠你嘛!那个呆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过后,林白露终于逮着机会小心翼翼的问,“那我的第二个理由…”没等苏惊蛰回答,她又立马解释,“哎!不是不是!我只是听说西街夜市又开了家珍宝阁,一月一开,有不少好东西。我想…给你选个及笄礼嘛!”
“哦!那个珍宝阁啊,确实好东西不少!”苏惊蛰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我又没说不让你去,急什么。”她向空中招招手,“大寒,林小姐的安危便交给你了。若不想有损你苏家暗卫头头的名声,便将她一根头发丝不少的带回来。”
“是!小姐!”斜阳一晃,长得与街上那紧跟苏惊蛰的黑衣男子有八分相似的男子便悄然落地,“林小姐请,在下去帮您备车。”
“那我就先…”“先换衣裳。”苏惊蛰截下林白露的话。
少顷,林白露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马车。
而苏惊蛰则让谷雨为她点上了灯,默默钻研起了玄夜阁给的信笺。只是忽然又思绪飘飞,发起呆来。
“小姐可是在想林小姐的事?”谷雨敏感的感知到自家小姐的心不在焉,上前一步自然地按起苏惊蛰的肩,并轻声问道。
“是啊!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单纯自在,家庭和睦团圆。虽是有小娘,小娘却也宠她。”忽而又无奈笑笑,“当然,也很欢喜她。”
“林小姐心思纯净,憨态动人。您又与她多了份自幼长大的发小交情,自然欢喜她。”谷雨点点头,“但小姐也大可不必伤怀,我们今日如此步步为营,也定能换来他日家庭团圆。”
“但愿。”苏惊蛰轻声叹息。前世便是,父母工作繁忙,母亲是外交官,父亲是名商,虽然疼她爱她却不得时时团聚。等到她终于强大到不需要父母日夜操劳了,自己却为了工作无法归家,聚少离多。今世亦是,她父母兄长身在远方,几年不得一见。见一面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她又不得不步步为营,以换得早日团圆。
她可以,有能力也有野心。只是她偶尔也会倍感疲惫,也偶尔会羡慕那些父母宠溺的单纯孩子甚至是纨绔子弟,不必机关算尽、早早懂事。她也知道另一边的父母兄长也在努力盘算着、着急着;爷爷也在尽全力支撑着、爱护着她。
只是有些东西大约不会因此消失。比如孤独,比如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