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娘亲陪伴下的苏惊蛰本来以为她的生活会变得轻松愉悦、多姿多彩、五彩缤纷、五颜六色、五光十色——是完全不可能的!啊,没错,先是不久后皇室婚礼规矩流程繁杂众多,而谢北清为表重视又选择了王爵位份最高规制的婚礼仪式,更是华丽繁复。尔后便是拒绝了爷爷提议的靠世家恩荫入仕的提议,而选择靠科举入仕的苏某人被“三座大山”压迫着准备于明年秋季的乡试。
科举方兴,世家势微。这是大势。今人们处于两者交替阶段,对局势即算是有推测也不敢笃定。而占了现代人身份便宜的苏惊蛰则是再清醒不过。世家若不出人才,只想着靠父辈光辉,没有真才实干,只怕走向衰落也是可计日而待也。
而她苏惊蛰作为嫡女,若不能在此为苏家众人做表率起督促作用,致使苏家众人惰性爆发,苏家跌落神坛也不过迟早之事。
何况靖安帝本来就有意无意推选科举之士进入中心——无论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子弟,这是众所周知的。当然,科举刚兴时中举上榜的仍然是世家子弟较多,毕竟教育资源差距摆在眼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但是这不是那些乌衣子弟松懈的理由,更不会是苏惊蛰松懈的理由。
故以科举入仕,解褐起点与晋升空间都会比恩荫入仕高大了不少。晚个两三年进入官场,换来更高的起点、更广的人脉与更广阔的空间,怎么看都不亏。
这才使苏惊蛰下了决心。
下了决心是一回事,莫名其妙重新备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对,还不止如此。爷爷与皇帝暂时“和解”的条件是大婚三月后准许她进入太学成为太学生,并以此身份参加乡试而免去院试。少考一次试她当然是很开心的,但是进入太学是什么鬼?!京城中乌衣子弟、皇贵后生中谁人不知自两年前御史中丞沈柯主动向皇帝上书成为太学祭酒以后,太学面貌焕然一新——变得十分严苛。
无论从课程设置的广度上,还是学风学规的建设上,都与之前是大相径庭,一改往日那懒散氛围。且这沈柯唯才是收,平民也好、女子也罢,只要有本事通过测验考试一律可收,对其的隐性障碍都逐渐消失。又设竞争淘汰机制与时时评判,更是使人压力巨大。
当然,当听说这时其实苏惊蛰心中满是敬佩。学校教育的改制对于一朝前景十分重要,这位沈大人看到了,主动成为品级更低太学“校长”;而学校教育机制的活力激发人人皆知,却无人愿得罪这些学生、或又不知从何下手,他又做到了。都说这沈柯脾气跟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以往就没少得罪人。她看未必尽然,沈柯是个真正的明白人。
有坚持的原则而懂变革明事理,才能把太学经营成如今这样蒸蒸日上的模样。
沈柯所做让她一个现代人都不由得慨叹机制先进前人智慧,竟然是有些今人都不曾能达的。不过赞叹是一回事,让她一个毕业老多年又重回一个管理严格的学校做学生,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要知道,抗议是无效的。尤其对她这么不服管的小孩,家长们都只会觉得,“嗯,就应该这样管得严些。”
于是这件事就与她的婚事一样,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三月乃桃月,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成合卺之喜的好时候。这个月热闹颇多,尤其是廿九这日——百年之吉日,百年之婚礼。
皇家显然十分重视,清王更是主动请求启用了分位内最高规制的婚礼仪式,规格竟是仅次于开国大婚。百姓们自也乐于凑这个热闹——清王慷慨,竟连小彩头红包里头都包着碎银。
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是在众人慌乱的催促声中一脸烦躁的苏惊蛰,“这衣裳,还有这八尾凤冠怎么比说好的要沉呢?还有还有,少给我涂点这奇怪味道的脂粉。”喜娘与两位妆娘皆是一脸的苦哈哈。她们素来是京城里最有声望、能力的,平日里谁家大婚能请到她们不是笑脸相迎好生拜谢的,这位苏家小姐倒好,各种意见都往她们身上丢。
不过她们从业多年,基本的专业素养仍然保持着,“苏小姐,这清王殿下十分心悦您、看重您,便叫人一定要做足了斤;至于这胭脂水粉,小姐若是嫌其厚重老身便叫她们少打点。小姐颜色颇正,天然修饰自然也是极美的。”喜娘好声说道。
“啊,行吧行吧。快些就好,一会儿去正堂还有好些礼仪规矩吧。”苏惊蛰无奈极了——总不能让人家现场重做吧,也还是别难为人家了。众人一喜,立马各司其职动起手来。
喜服虽重,却确甚美,更是极合新妇的身。又有妇人嘴中念着些祝福的话,将她一头齐腰青丝以繁美的样式绾起来,寓意少女已嫁做人妇。再将红色托盘上重达十斤的八尾凤冠置于发上固定,任金线鲛珠流苏垂落。
大约没有一个人会不为眼前的人儿惊叹,包括苏惊蛰自己都禁不住多看了特制的等身铜镜几眼。没想到古代的化妆技术也有这么过关的时候。苏惊蛰对着镜子抿抿用正红口脂精细着涂上的颜色,想道。
忽地外头传来春分、秋风的声音,“大小姐,闻说清王的迎亲队将至,请速至正堂拜别家主。”
“晓得了,即刻到,定然不会误了吉时。”喜娘话音一落,门便应声而开。
正堂宾客众多,主位反倒是人极少,只不过苏家主一人。毕竟苏家嫡系一支如今已是天各一方甚至也许天人永隔。宾客们心知肚明,有些可惜。
帮苏惊蛰将盖头盖上的是于休憩小堂中的林白露,“你幼我一年今日却是要嫁做人妇了,也是无常。”
听出林白露的戏谑,苏惊蛰笑了笑,“嗯,那是无常极了。谁知长久未婚配的玉白菜林家嫡小姐竟是已芳心暗许呢?”又将一物递予林白露,“喏,拜帖。今夜云楼。”林白露立马接过并将其收入怀中,将手伸出,“走吧,我的小王妃。”
林白露馋着苏惊蛰,刚出小堂,自小堂到正堂的礼炮便随二人缓慢步伐而依次响起。伴着司礼人祝福的话与宾客的掌声呼声,二人终是抵堂口。将苏惊蛰扶着跨过红色高槛后,林白露便退至一边。
苏惊蛰跪下三扣后,便说些喜娘给定的喜词。
时间掐的刚刚好。拜完后苏凌方将苏惊蛰扶起,就有门人进来告知迎亲队已至苏家大门。苏凌便领着苏惊蛰至大门,而宾客则跟于其后。
苏惊蛰上了大轿,听不太真切外头的声音。只是一边尽力将那“做足了斤”的凤冠向上托托以减轻重量,一边透过偶尔被风吹起的红色轿帘看看外面的情况。新郎正意气风发地坐于挂红的宝马上与苏凌交谈甚欢。声音她倒是听不清楚,只是能望见一点红色的背影罢了。
熟悉,太熟悉。难道是平时看画像太多次了?竟然对其身影都有了映象?
有人关上了轿门,她来不及再细看。
“起行——”伴着几人的喊声,迎亲队动了起来。虽不能看见外边,但苏惊蛰也能想象到时何种盛况。定然是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这满城红雨中的十里红妆。
众生喧哗,苏惊蛰心底却满是平静。
不知车行几时,伴着一声“停轿——”,被繁琐的仪式与足斤的凤冠与喜服扰得有些烦躁的苏惊蛰待听到放置轿阶的声音后自己掀开了轿帘稳步下了车轿。这里原本还有一道程序应是家中兄长背新娘入府将她之手置于那红缎之上。不过苏惊蛰未有兄长,嫡兄没有、庶兄更是免谈,便准备省去这一环节。
谁知新娘却杵在原地不动。
众人正是疑惑着,人群之中忽然出现一白衣公子,“哟!清王这儿倒是热闹非凡的样子,竟是将本太子都吸引来了。”又是一副放浪不羁的样子,“怎么?这苏家小姐无兄长么?那本太子便就占占便宜、凑凑热闹。”说罢便上前背起苏惊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快步走入清王府。
萧苏的举动可是将众人下了个够呛,一怔后立即有人进府禀告,而喜娘则是一边追一边念着“不合规矩”。仍是众生喧哗。苏惊蛰却分明听得真真切切那背她之人无限温柔地道,“不日为兄定许你自由。”便将她轻柔放下,让她抓住红绣球的一端。
她心中一颤,表现出来却是一副受了惊吓、遭到冒犯的样子。
事已至此,未免误了吉时,婚礼也只得如常继续下去。二人遂进入高堂。与在苏家明显不同,高堂之上气压极低。
皇上虽是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毕竟计划泡汤,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皇后听说了离太子那明显带着冒犯的行为,脸色亦是不大好;新郎亦是,只是遮掩起来,没有发作。
二人三拜过后,便成了一对“同心同德”的合法夫妻。随后,自然是宴请宾客众人,而新妇入洞房。
日落夕斜,人影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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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语乱用中…五颜六色、五光十色不能这么用哈,考试的小朋友们注意啦!
解褐:脱下粗布衣服,比喻入任为官。
科举制的变革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寒门子弟的分量由低到高。后期虽然内容走向僵化、禁锢知识分子思想,但选拔标准、监考制度等却是在变得公正。要一分为二看待。
本书中太学与国子监是一样的。但一般都以太学出现、称呼。监生即太学生可以直接参加乡试免去院试。祭酒,校长一样的人物。
乡试三年一次,于秋季八月为秋闱,中者称为举人;次年三月为会试为春闱,中者为贡士;同年四月为殿试,中者为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