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儿走的急,几乎是在中考成绩下来的第三天,就和她爷爷一起搬走了。那几天,一向作天作地一刻不得闲的祁玖安静了许多,着实让王新梅感到不习惯。
这日中午,祁家正准备吃饭,祁玖刚坐下,门外面就响起了讨厌的声音。
祁老屋来人了。
走在前面的是祁兴德,比祁开朗高一辈份,以前都叫他祁三叔,但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后面的则是祁开胜,祁开朗的同胞弟弟,祁玖的小叔。
祁兴德如今是祁老屋的屋长,今年有望竞选颍东村的村长。近年来,每回来一趟崖山镇,都要来祁家拜访一下。毕竟是长辈,虽有些势利眼,但是并没有对祁家造成什么伤害,祁父祈母也就以礼相待,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但是,后面的祁开胜,王新梅可就不待见了。
原本是个温柔性子的王新梅,自从嫁给祁开朗以后,风风雨雨的,性子磨的愈发刚强,如今虽然享福了,但是天天和那上天飞地的女儿斗智斗勇,却也真的变成了如祁玖念叨的母老虎一般泼辣了。
“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王新梅接过祁玖递过来的扫把,就往祁开胜那边挥过去。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祁开胜恼怒,忙不迭地往外跳。他一边躲着,一边仰头望向屋里头,嚎着:“祁开朗,你看看你婆娘,像什么样子!”
被点名的祁开朗一脸的不忍直视,他温柔似水大家闺秀般的夫人啊,他还没来得及悲春伤月,就瞧见自家女儿拿着拉卷帘门的铁棍气势十足地朝外走去。
他一惊,女儿什么力气,他怎能不知?
祁开朗也跟着嚎了一嗓子:“祁开胜你赶紧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被王新梅追到巷道尽头的祁开胜听到这话,更觉没面子,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他一把抓住王新梅挥舞的扫把,狠狠一拽,又猛地一松,王新梅哪里想到他会还手,一个趔趄,就往旁边倒去,还好祁玖赶到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身子。
祁玖目露凶光,面若寒霜,虽然个子差了一大截,但是胜在气势足,她一把抓住祁开胜的胳膊,就抄起铁棍朝他抡过去。
祁开胜毕竟人高马大,虽然心惊于她手中力气之大,挣脱不得,但是却能抓住铁棍,“哼,傻子。”祁开胜得意的望着祁玖,充满恶意地道,傻子就是傻子,会念书了也是书呆子。
祁玖两眼一眯,正要捏碎他的骨头时,祁开朗赶了过来,他一拳打到祁开胜的脸上,祁玖就势只能不甘心的放了手。拿棍子只是障眼法,被她碰到才是噩梦呢!
“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听不懂人话吗?”
祁开朗本来是不想动手的,但是祁开胜先是对王新梅不敬,又是辱骂祁玖,再忍他就不是个男人!
祁开朗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接将祁开胜的牙齿打碎一颗,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眼里尽是恨色。
“明明就是个傻子,还不允许我说了?一个荡妇当个宝,生个傻子还当宝。你祁开朗就是个窝囊废!有钱怎么了?还不是被人戴绿帽子?”
祁开朗气极反笑,他转过头对涨红了脸的王新梅道:“新梅,你先带孩子回去。”
“我不……”王新梅没来得及拒绝,就见祁玖一个错步就到了祁开胜的旁边,穿着凉鞋的脚狠狠地朝祁开胜的小腿肚子踹去,接着一个手肘狠狠击在他的背上,祁开胜小山一样的身子瞬间倒地,痛呼不止。祁玖弯下腰,拽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祁开胜瞬间噤了声。
祁兴德这才赶过来救场,“这这……大家有话好好说,都是兄弟……”
“我呸!兄弟?祁屋长,我们家可没有这样的兄弟,不管您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带他来就是来找茬的,就是和我们家过不去!”王新梅缓过劲来,下意识地就要维护女儿,强势转移话题。
祁兴德有苦说不出,带祁开胜来是想缓和一下祁开朗一家和祁老屋那边的关系,看能不能带着祁老屋一起发展发展,按理说,作为祁老屋的一份子,带领乡里乡亲一起发家致富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但是怎奈在三年前祁开朗一家就被祁老屋赶了出去,准确说是被上一届的屋长祁弘业赶出去的。
这祁弘业就是祁开朗的父亲。
王新梅给祁开朗使了个颜色以后,就拉过祁玖往家那边走。
祁开朗掏出烟来,给祁兴德递了一根。“这混账满嘴喷粪,我女儿年纪小,气性大……”他话没说完,那边祁兴德就一脸不以为意地摆手,“小孩子嘛,打人能有多重?”他转头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祁开胜,心中厌恶,但还是扶起他,“开胜啊,能站起来不?”
祁开胜却像被人打的多重一样,眼神中透露出恐惧,身子还一边颤抖着,佝偻着,祁兴德不得已,只能一个用力半扶半抱地把人带走了。
等走到了大路上,祁兴德将祁开胜推到车子旁,不耐烦地道:“我说开胜,你还装呢?被个女娃子打,还把你打坏了?”
祁开胜被这么一撞,回过点神来,这才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小腿肚子有点酸,好像没有其他痛感了,那他刚刚为什么感觉自己都像是散架了?
再敢来,我就吃了你!
吃了你!
祁开胜瞳孔放大,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他神经质地念叨着:“那是个怪物!怪物!”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怪物?”
祁开胜深吸了口气,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就要开车走,祁兴德眼尖手快,也赶紧坐了上去。
他甫一坐下,又听到祁开胜在那儿神神叨叨,“我就说,我就说,怎么傻了七年,掉到井里瘫了一年,还活蹦乱跳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眼里的光芒时而惊惧时而得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边,王新梅拉着祁玖进了家门后,就呵斥着让她站着不许动。她找到家里的鸡毛掸子,拿在手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祁玖非常怕鸡毛掸子。
“说,是不是经常在学校里打架?”
祁玖有些畏缩地盯着王新梅手里的武器,老老实实地回:“没有经常……”
王新梅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一根鸡毛掉下来,飞到了祁玖面前,祁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那个赵飞驹是不是你打的?”
“是。”
“街前头林家的二娃子是不是也是你打的?”
“是。”
“学校教务处的窗户是不是你砸的?”
“是。”
王新梅吸了口气,索性不问了,只道,“你自己坦白,或者我揍你一顿,然后你坦白?”
祁玖握着手,低着头悄悄地瞪了母老虎一眼。“我从六年级开始,一共打了28个人,扔了12次书,摔了8次桌子,砸了5次窗户……”
“还有呢?”
“还有,还有烧了吴秃子的假发……没了,没了……”
“吴秃子是谁?”
那边憋笑的憋的不行的祁开朗开口道:“就是前日来报喜的吴主任。”
王新梅一听,又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掉了几根鸡毛。“你还笑?都是你惯的!你说说,一个女娃,飞天入地的,啊?像话吗?以后谁敢要她?”
祁开朗走过去,“老婆,消消气啊,我跟玖儿好好说说。”他板着脸,“祁玖,你过来。”
祁玖不高兴地往前走了几步。
“知道错了吗?”
“不知道……知道知道!”那边王新梅自己扯了几根鸡毛下来。
“错在哪儿了?”
“错在……错在不该打人,不该砸窗户,不该烧假发……”
祁开朗一听没毛病,顿时笑道,“不是说不该,而是不能动不动就武力暴力,能开口就不要动手,知道吗。”
祁玖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就是大姑娘了,要文静一点才会有男孩子喜欢哦。”
祁玖眨眨眼睛,小声问,“那老爸你怎么娶了个母老虎?”
祁开朗一时语噎,复又小声道:“你妈以前不这样的,以前可温柔了……”
家法没上上,父女两倒说起了悄悄话。王新梅觉得自己恐怕要提前进入更年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