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不知帝俊要付上什么代价,我也对我们此行过于侥幸。就像上次凡界那三年。
直到我们顺着天梯,自穷桑西边北海,一步一步走向浮生。
才发现,浮生岂止动荡不安,灾祸连连。到处硝烟四起。
此次下界,帝俊没有任何身份,我私下问老白,老白苦笑,偷偷告诉我。
天君下界,本身要昭告三界,可是此次魔踪势大,帝俊的身份还是坐镇上方,但他私自下来,自然毫无身份,虽然上有帝熙和谛听在天,终究是小心为妙。
我陡然发现,他身披白色麻布衫,一头乌发很是服帖披散在后面。腰间则系着龙泉,只可惜,它现在只能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腰带,即便这样,在阳光下,发出幽幽蓝光。
我呢,那套绛红色的衣衫倒是很显眼,因为我习惯了这身衣服,所以不得不套件白色麻布衣。毕竟乱世什么情况都有。
老白头上扎个揪揪,一副老顽童的样子。
帝俊要找到魔尊,而后抓回天界,我呢自然一万个同意,更重要的是能遇到瑞草、狐狸,大君,老白自然是对帝俊说一不二。
我后来才发现,帝俊和老白一下界,彻底变成了一届凡人。
虽然土地老儿颤颤巍巍来拜见,但也免不了凡俗之人的骚扰。
这不,我们刚来这个山不久,就遇上了强盗打劫。
这可不像话本子里说的,那个可爱的强盗,说几串顺口溜:
此路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盘缠来。
而是一群饿狼一般眼睛的烂民,虽然骑在马上,他们眼目中一扫而过。
发现三个人白白净净……
他们不要钱,而是要命。
我们被丢在地牢里,等这群人散去,外面人声鼎沸,
“几只?”我听见有人冷冷问
“三只”有人简便回答。
“明日开锅”。
难道人间早已到强盗不劫财,只吃人的境地。我一边想着,一边招呼老白。
帝俊冥息中,坐在这种潮湿的地方,仿佛坐在他的天座上一般无二。
“阿绛,开饭啦”老白谄媚看着我。
我叹口气,心里想,大神,只有借你能量一用。
我从怀中掏出香草香料,拿出吊锅,里面放了果蔬小肉,瞬间地牢里飘香无比。
帝俊似笑非笑看着我,让我心底发毛。
正当三人要抬筷吃饭的时候。突然一顿吵闹,似乎好多人奔过来,我们才发现,这个地牢下面还有这么多人,在里面,他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看长相倒是长的与当地这些强盗有些差异,譬如皮肤偏黝黑,眼睛却是出奇的大。
“少爷,给我口水喝”
“行行好,给我口菜吃”
“让我在明日做个饱死鬼”
……
这种声音此起彼伏。我突然想起在方丘的时候,一群仙草毛孩子,在父母那里嚷着吃好吃的果子,可是他们脸上可是洋溢着欢快。
而这里那一个个脸上都交错着惊恐和贪婪。
帝俊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果然是帝君,老白也是草草的拔了几口。
剩下的,一碗又一碗端到了每个角落,我数了下,大致有三十个人。一半是年轻人,一半是老人,妇女孩子。
说实话,这次来地下,也算有所成就,毕竟这三十人就可以活下去。
听见狼吞虎咽过后,有一两个中年人缓缓凑过来,
“你们一定是天上的神仙,求你们救救我们”那个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纳头不起。
看起来好似这群人的首领。
帝俊居然开口说话了,
“如果我们是神仙,怎会与众关押?”他说的理直气壮,
我叹口气,若是如此,怎么解释我那怀中取物了?
“那你们是?”汉子急急地跑回去,对着一群人一顿叽里呱啦,好像意思是吃错了东西。
“你为何如此惊惧?”
我吃着一颗白菜,问他,他看我的样子,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断断续续才了解到浮生此处。
原来这里是沧龙山,他们属于北方的属国“炎”,由于国内乱祸才逃出来,沧龙山以北是炎,以南是属国“金”,然而金虽未有动乱,却天灾三年干旱,没想到他们刚出虎地,又入狼窝。
而在西南之地是属国九郡,听闻那里多有妖邪之事。
所以以为我们是妖邪,虽不食他们肉身,倒是要吸取魂魄之流。
待我给了他两个大馒头,他颤颤巍巍的奔回去,再也不疑惧,将其放在五六个小孩子旁边。
他会来才告诉我,自己名字叫满仓。在炎国,雨水充足,粮食丰收,只可惜兵荒马乱,只能送命,所以他才冒险穿越沧龙山,想要来此避祸。
正在此时,就听见锁链声响。
他突然就不言语了,
“若你们是妖怪到好,可惜有时候人比妖怪还厉害”
几个黑衣走下地牢,拉着锁链。他们突然眼神狐疑的看了看四周,他们的鼻子铁定是闻到了什么东西。
“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以多活五日”他招招手,让手持册子的人走上来。
牢里一片安静,突然方才一个瘦瘦的老年人举起了手,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好似满仓的父亲满吉。
满仓面色通红,有点痛苦的低下头,老头儿好似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絮絮叨叨的说,我还想活几日。
我和老白不由不忍再看,帝俊依旧闭目养神。待满吉出去,牢房门关闭,满仓突然冲过来,好几个孩子跟在后面,
“你们赶紧逃吧,他们这是要献祭了”满仓急急说,
他用手中的东西打开锁,在墙的一端居然看见了星光闪烁。我回过身来问,你们为何不逃,才发现多此一问,原来满仓打开的地牢一端,下面是一处高崖,高崖上有绳索。
他要带着妇女孩子老人的话,确实无法逃脱。
“我们可以一个又一个让其他人多活几日”他低下头,一脸颓丧。
帝俊不动,老白一脸静谧,我也不好独自开溜。
“不想有术之人,在我这里,真是罪过,罪过”牢门打开,从上面一群黑衣中走出一个穿黄衣的人,大约四十左右,面颊清瘦,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十足。
就这样,我,帝俊,老白因着满吉的“告密”瞬间,成了座上宾。
“还求法师救我一洞人?”男子突然率众下拜。
于是,我们成了他们眼中的术士。
我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望着广寒宫的青光。
想起方才在席间,那位剑岚的男子用眼神看着我们,大致是关系如何?
“唔,她是我内子,他是我老仆”冰山君的脸万年不变,面不改色心不跳,原来神仙做久了,撒谎也这样容易?
而老白和我唯唯诺诺,立刻做出妻子老朴的模样。
回到房内,唯一的一个床上,铺的很是喜庆,也相对山中寒冷的风,相对要暖和一点。自从成了凡人后,神仙那点儿仙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居然有种烟火气的感觉,很是新奇。
可是,谁睡在床上就成了问题。这让我想起老白临走时对我诡异莫名的一笑,不过就是搭个伴,老白果然是八卦听多了,所以想的也是够多。
冰山君倒是很淡定的睡在里面,好似以呼唤周公来对弈,我只好咬着牙,侧着身体躺在外面。
旁边传出淡淡冰山君的味道,作为一朵花儿,我居然有点脸红,唉,这春思的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啊。陡然想着那日大君温和笑容,居然有点遥远。
内子,她是我的内子。我居然想起这句话,有点儿莫名喜悦。不经意就把自己往里面靠了靠,好温暖啊,原来凡人的世界,有这样的感觉,倒是神仙也羡慕,在脑海中,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的身影,大致白衣飘飘,红衣荡漾,相对视而笑。
天啦,那白衣不就是冰山君,而红衣,恍惚是那位上神。
“风里……”
旁边的身体侧过来,他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我听见他微微吐出叹息……
我也经不住叹息,唉,啥是情深,我当日唤醒的居然是少昊?日后的冰山君,他们当真在万年前情深似海,不想神仙也有两茫茫。我不禁怜恤的看了看冰山君的侧脸,比往日更仔细些,
这幅脸若是温和起来,恐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啧啧啧,我听见自己咕哝着进入梦乡。
“风里,你要躲避我到什么时候?”男子睁开双眸,清明的看着旁边酣然的“内子”。
就让我们在凡尘中来重新历这劫,待你认识我的那一天。他轻轻抚着女子额头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