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丝雨已经没有了睡意。男子难得关心的一句话还停留在她的心底激荡,荡起一层比一层强烈的浪花。她不由的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初遇师父的时候......
一个脏兮兮的衣着破烂的瘦弱的小乞丐蹲在一条他一样破败的巷子墙角的稻草堆里。乱糟糟的纠结成许多小团的头发散发着馊臭味,挡住了小乞丐的脸。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明显不能在寒风中替自己抵御寒冷了,又捡起一把稻草盖在自己瘦小的身躯上,然后他抱住双脚将头埋在腿间使自己紧紧的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能稍微温暖一点。好冷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
“你还好吗?”一阵温润的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和诱惑的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他的心脏顿时仿佛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一点埋在双腿间的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地上出现一双干净华丽的锦缎兔毛靴子。这鞋子一定很暖和!小乞丐咽了一下口水,将自己赤裸的冰冷的脚指头抓紧了一下。
“你还好吗?”好听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小乞丐顺着靴子抬头往上望去。冬日的光温和不刺眼,靴子的主人在他的头顶背着光俯视着他,他衣领上的雪白的兔毛在寒风中颤动着,苍白而清俊的脸在逆光中是那样的温柔。
这个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大哥哥是在叫自己?为什么?那些有钱人看到他不是都会唾弃的吐上两口唾沫再一脚把他踹开吗?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凌乱肮脏的头发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疑惑。
“是个小哑巴吗?”见他不说话,青年男子解下身上的兔毛披风裹在了小乞丐身上,并且丝毫不嫌弃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馊臭味将他抱了起来。
披风上还残留着男子的体温,青年男子的怀里很香,很暖......“我不是哑巴。”突然他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娇嫩稚气。
“呵呵,原来会说话......”男子抱着他,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他明亮的大眼睛,温柔的笑着道。这一笑,小乞丐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他将他捡了回去。一点一点替他洗干净了那一头纠缠的头发。不过他拒绝了他要替自己洗澡的意图,关上门,咕嘟一下跳进热澡盆中,迅速将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换上青年男子替他准备的衣服。换好干净的衣服他羞红着脸忸怩的站在门口,再次出现在青年男子面前,男子看着面前红着脸精致的小娃娃,了然的哂笑着,原来,是她,不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我,我叫小雨......”她小声的嗫嚅道。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好,雨儿,你以后就做我的徒儿吧......”男子魅惑的声音不容拒绝。丝雨也并不想拒绝。
那年丝雨八岁。而她的师父姬随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
从此以后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他们居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丝雨不知道师父以何为生但一直以来他们虽然住得简陋却不缺锦衣华缎。师父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画画,教她弹琴,教她奕棋,教她舞蹈,教她贵族礼仪;也教她武功,教她隐匿,教她刺杀……一边把她培养成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一边把她训练成冷血无情的杀手。她不知道师父的来历,但记忆中的师父好像无所不能……师父对她的关心很少,虽然温和但更多的时候看起来只想一心一意的培养她,在她做不好的时候也会生气。虽然她那时并不明白为何师父要教她这些东西,但师父教,她就学。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十载,丝雨渐渐的长大了,也发现了一件更为奇怪的事,那就是,尽管十年过去了,但是师父的容貌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师父,好像不会老似的……但是丝雨从来不会多问。师父是她自母亲去世后唯一的温暖,她怕问多了,这唯一的温暖也就没有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她的心底,对师父竟然渐渐起了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情愫……可同样的,她不敢也不能表述出来,如果师父看出来了,他会如何看待她?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自从被师父捡回去后她就将师父捡她的那天当做自己的生日,因为她认为那天是她的新生,而师父的生辰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曾经问过师父也只是用手中的折扇轻敲一下她的脑袋,让她好生学习。于是她隐蔽的将师父的生辰认作是和她同一天。虽然师父从来不会为她庆祝生辰,但她总会选择在那一天去河里捉上几只鱼或者到山里抓一只野鸡,做上一桌美食与师父共享。直到半年前,那是她十八岁的生辰。那天一大早起来师父就不见了踪影,于是她正好光明正大的溜进山里。那天她运气极好的捉了一只野兔。回家将兔毛拔了就等着师父回来再开始烧菜。
那天,她直到晚上才等到师父回来。她并没有问师父去了哪里,因为她知道师父不喜欢她多问。开开心心的将抓来的野兔收拾干净焖熟端上桌,叫来师父吃饭。师父出来看到桌上的兔肉和饭眉头微微一皱。一言不发的转身去了厨房。“师父,你做什么?”她问,难道师父不喜欢今天她做的菜?她的心里有些慌乱。师父没有回答她,她在灶房外满心忐忑的等着师父出来。
过了半晌,师父就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水面来到饭桌前。她也乖乖的跟着过来在桌前坐下。师父把一碗面推到她的面前说道:“过生辰是应该吃面的。”
师父进厨房就是为了给她煮一碗长寿面?这让丝雨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师父第一次给她庆生!“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师父说道。
“哦,好。”丝雨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吃起了那一晚清水面。师父的手艺极好。哪怕是一碗极其普通的清水面,也被他煮的有滋有味。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师父的手艺了,当初师父刚把她捡回来时曾给她做了一顿饭。那是她人生中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甚至她想就算女皇宫里的御膳恐怕也不过如此。不过从那以后她便主动承担起了家务,十年里再也没有吃到过师父亲手烧的饭菜。那时候她才只有八岁,她踩在木凳上做了人生中第一顿亲手做的饭。那顿饭难吃的一言难尽......可师父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吃下去了,这让她顿时觉得没有那么难堪了。当然从那以后她的厨艺也渐渐提高了许多,但始终她觉得自己做出的菜就是没有师父当年做的那顿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