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女孩儿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一下坠下去,碎石子伴着尘土在风中一直。
永熙忽然飞快地用手臂抱住女孩儿下滑的身体,紧紧地抱住,紧张得呼吸声一点点地往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拉着女孩儿往上。
两只早已冻僵的胳膊,并不听使唤,永熙只能一点点得收紧,一点点得用同样僵硬的身体带着她往上移动着,每往上一点点,永熙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他没有放弃,挪一点,休息一下,然后又开始,休息一下,然后又开始。
不停地有碎石子从身下滑落到黑黑荡荡的大海中去,风雪卷着一部分砂石回旋在他们两个的周围,永熙的眼睛里涌进了不少的沙土,在寒冷的环境下硌得眼睛更疼了。
但他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
单薄的衣服禁不住碎石的划割,永熙浑身慢慢得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在身后浸渍着,往上攀爬的路上留下了一片血迹,分不清是两个人谁的。
风越来越大,雪越飘越厚,永熙渐渐看不清眼前的情景,他记得后来从一片昏暗中醒来,但是手却一直紧紧地环住女孩儿的肩膀,用仅有的气力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他想救她,要救她,也许是因为他孤孤单单一个人,知道那有多么可怕,他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
可是时间过了好久,路上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
永熙慢慢地又觉得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俩,他用手颤抖着放到女孩的鼻子下面,还好,还有呼吸。
他看着满天的风雪好像都朝两个人洒下来,听着耳边呼啸的海风,心里忽然又释然了,他想对女孩儿说,“不要怕,即使我们就这样走了也好,我们两个还是个伴儿嘞,这样到了哪儿都不孤单了。”
虽然永熙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叫什么,也不知道她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这都没有关系,在那么漫长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岁月里,即使是在这岁月的终点里有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也很好嘛?这样他也不会孤单,她也不会孤单了,这样很好。
永熙记得当时忽然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好像一下子到了春天,周围有了明媚的阳光和鸟语花香……那一刻的感觉应该就是幸福吧!
永熙现在回想那时候他虽然从女孩儿身上看到了自己,但是却也看到了在自己身上以前从未感受到的一种的美好,虽然他那个时候可能还不太了解美好这两个字的意义,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应该是那个时候的感觉,但是为什么在如此凄惨的情况下自己心头会涌现出美好两个字,永熙至今也不曾明白,但也并不觉得懊恼,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就很好了,已经很难得的事情莫要再刨根问底。
然后他拥着素意,那个时候他并不想醒来,就像这个时候他也并不想睡去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不醒好像世界已经圆满了,而这个时候如果睡过去,他怕世界都没有了。
然后车的喇叭声,人的喧闹声,高射灯刺眼的灯光,像是某种液体一点点地通过一种形式渗透到永熙的身体里,永熙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一个担架上,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不停地说着什么,做着什么,他抬起手,空荡荡的,女孩儿不见了,他慌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慌张像是一种毒药一下子猛然灌到他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知被谁偷走了,他忙忙地从担架上下来,站在地上,疯了一样在周围寻找着,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远处那个小女孩儿躺在担架上,拽着一位老人的手好像说着什么。
永熙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是这样孤单,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女孩儿还是活在那个正常的世界之中的,有亲人、有朋友,她只是一瞬间来到了他的世界,而且这一瞬间她还并不知道,她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正常人的世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永熙忽然往后倒了下去,雪从天上飘下,落在他的眼睛上。
自己醒过来之后就是接受体检,治疗,再之后迎接他的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世界。
洗澡、理发,买衣服,现在还记得自己站在镜子前面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想到自己也能这么干净,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吃这么好吃的饭,住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是那个女孩儿过得生活吗?
他有点胆怯了。
原来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还好吗?
然后当程谷安问自己愿不愿意陪着那个小女孩儿去美国给她治病的时候,永熙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时候真的怕一点来不及这个机会就没有了,虽然似乎自己之前并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但听到了又觉得似乎这是理所应当的,不能想象和接受如果不去的话之后还能如何生活。
永熙记得那些日子自己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内心却很激动,时时刻刻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怕答应之后,又不是真的,那几天总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到了美国之后,永熙也并没有立刻见到素意,那个时候是车祸发生了一个月之后,当时素意还在监护室,只有郎石青和护士能进出,其他人都是不允许的。
永熙想守在门外,但是谁知他的时间却早已经被安排满了。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语文、数学、物理、地理、英语、法语、钢琴、美术……永熙看着一本本的书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觉得陌生和迷惑,他来只是陪她的,他不想看这些书,也不想上这些课,他只想去门口守着,去看看她,还好不好?
石伯来了,领他到园子里,让永熙把一棵小树苗轻轻地折断了,接着他们走到一棵参天的大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