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在米倪地搀扶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走着,从走廊的这头走到那头,从一楼到二楼,当最后一扇门打开之后,永熙瘫坐在地上,虚脱的汗水浸湿了衣服,从楼下跑上来的后乘,和米倪两个人双手架着后乘,把他扶回卧室。
永熙闭紧了双眼,紧紧咬着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汗水从额头上一滴滴地滚下来。
后乘想说什么,张张嘴终于没有说出口,想伸手触摸一下永熙,却也没有勇气,他不知道如果他发出一点声音、做出一个动作,永熙会不会注意到他,如果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会不会又问他素意的事情,后乘的手停在了空中,慢慢地、慢慢地收回,走出了屋子。
后乘和索依又仔细地了解了一下永熙的伤情,心里多少放下一点心来,然后让小关去通知周围的警局多关照一下这边的治安,让道上的朋友们也多关照一下。
小关打了几个电话,出门去了。
后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时间还早,才刚刚下午两点,永熙在药物的作用下又睡着了,后乘本来应该陪着他的,但是后乘这个时候却不想上楼。
萧纪说了素意那边有他照顾,让自己先放下手头的活儿,把永熙照顾好。后乘想着萧纪的话,双手忽然掩在脸上,他却害怕见到永熙,不管是他醒着的时候,还是他睡着的时候,后乘都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溺在水中的一朵凋谢的花,像是飞进塑料口袋了的一只苍蝇,对自己绝望而厌恶。
石婶把晚饭做好了,要端到楼上去,后乘终于从客厅的沙发站起来,一把接过来,示意石婶他给送上去,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后乘看也没看门口,径直端着饭菜沿着楼梯走上去。
后乘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永熙睁着一双闪闪的大眼睛在一盏昏黄色的灯光下,朝窗外看着,听到有人进来,却也不往这儿看,还是定定地看着窗外。
后乘见永熙没有看自己,心里反倒是放下心来,小心地走到床边。
后乘舀了一勺粥递到永熙嘴边,永熙摇摇头。
后乘轻轻把碗放下,走到窗边,把纱帘拉开,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漆黑黑的一片夜幕下,闪着雪苑里几盏昏暗地夜灯。
“还是吃点吧,自己的身体重要。”后乘抱着双臂,背对着永熙酝酿了很久,轻轻地说着。
这时候石婶敲敲门,闪身进来了索依和荷琪。
荷琪小跑着到了床前,在离床有一米的地方,却又忽然站住了,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床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永熙,忽然眼圈红了,噗噗的掉下眼泪来。
索依绕过荷琪,想要给永熙坐例行检查,看到床桌上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的样子,索依站在床边,语气严厉地说:“你必须吃饭,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谁!”
荷琪听到这儿,眼泪更是连成了线,鼻子也一抽一抽的。
索依冷冷地回头扫了一眼荷琪,扭过头来盯着永熙。
后乘又走到床前,慢慢地把勺子递到永熙嘴边,永熙想了想,张嘴刚要吃,荷琪忽然走过来,把碗捧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永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后乘看了一眼荷琪,只好把勺子递到了她手里,谁知永熙忽然自己拿起了筷子,脸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我自己吃就好,你们先坐吧!”
晚饭后,索依给永熙做了例行检查,脸色像是乌云满天,在给永熙打上点滴之后,索依拉了一下后乘,两个人去了客厅,屋子里只剩下荷琪和永熙。
荷琪努力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地给永熙讲着她认为的最好笑的事情,一边讲,一边注意着永熙脸上的表情,永熙只是微微笑着。
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窗户,永熙顺着声音,朝窗外看去,一片片雪落下了。
一片片的雪从漆黑的夜空中散落下来,落在窗户上,或者被撞出去,或者融化在玻璃上,化成一点点的水渍,慢慢地汇成一股,在窗户上肆意绘画着。
荷琪发现永熙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雪,已经听不到她在讲什么了。
荷琪不说了,就只是静静地在床边看着永熙。
荷琪忽然希望自己能变成那雪,哪怕是一片小小的雪花也好,只要能落在窗户上,只要能落在这扇窗户上,但是她知道恐怕今生是不能了,她的目光从永熙的脸上看到了他的身上,想到了这次车祸里他受的伤,她的心里像是一下子灌满了空气,涨得难受,却也憋得难受。
但是荷琪的泪却停住了,她忽然明白了,此时此刻恐怕已经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了,她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荷琪又小声地讲起来,哪怕没有人听,她只怕没了这个机会,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永熙说一说话了。
客厅里,索依给后乘列了一张医疗器械和药品的单子,后乘看了一眼,递给了小关,让他赶快去置办。
“永熙真的没问题吗?就这样在家里?”后乘小声地问着,
“他内脏出血,现在炎症还没有消,持续低烧,”索依说着按了按额头,后乘忙给索依递了一杯白水,索依接过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肋骨骨折,这种情况根本是不能出院的,只是,唉,希望他能尽快恢复,不要有什么反复吧。”
后乘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谢谢你,索依!”
索依从对面沙发上看着后乘,她很少看到后乘如此的低落,内心也有一点紧张,忙急急地说道,“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死不了。”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这话好像也没有起到啥好效果,一时沉默了。
“不过怎么素意这些天一直都没见到?有什么事情吗?忙什么呢?”索依看着后乘沉默着,心里越来越慌,怕他多想,忙扯了个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