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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尔姆大叔

第一部 海蒂的学习和漫游岁月

出了古老而美丽的迈恩费尔德小镇,一条小路穿过绿茵茵的点缀着树木的草地,通往山麓;群山俯视着谷地,显得雄伟而庄严。这条小路一直伸向陡峭的阿尔姆,也就是高山牧场;路旁长满了矮草和茂盛的山草,行人一踏上小路,草地的芬芳就扑鼻而来。

六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一个看上去很健壮的高个子山里姑娘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正顺着这条狭窄的山路向上攀登。小女孩两颊绯红,在被阳光晒成棕色的皮肤的衬托下,宛如通红的火焰。她之所以这样,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在六月灼热的阳光下,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是要防止刺骨的严寒似的。小女孩大约五岁,但是要说出她的实际模样却不那么容易,因为她身上穿着两三件衣服,一层套着一层,而且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红色的大棉围巾;她的两只脚套着一双笨重的带钉子的登山鞋,因此在她吃力地往山上爬时,那模样是根本看不清的。从谷地往上爬了一个小时之后,她们俩来到位于高山牧场半山腰的一个叫作“多弗里”的小村子。在那里,她们几乎受到家家户户的问候,有的人是透过窗户,有的是从门口,还有的则是在街上,原来这位姑娘是本地人。可是她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边走一边回答村里人的问候和提问,一直来到村子的尽头。村边还有几户零散的人家,当她们来到最后一户人家时,有一个声音从门里喊道:“等一会儿,德特,你要是上山的话,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姑娘停住了脚步,小女孩随即缩回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累了吧,海蒂?”姑娘问道。

“不,我只是太热。”小女孩回答。

“我们马上就到山上了;只要你大步走,不出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德特鼓励她说。

这时,一个看上去脾气温和的胖女人从门里出来,加入她们的行列。小女孩站起来,跟在她们后面。两个老熟人一见面就热烈地交谈起来,议论着多弗里村以及周围一些住户的家长里短。

“你到底带这孩子上哪儿去呀,德特?”新来的女人问道,“她大概是你姐姐的孩子,就是那个孤儿吧。”

“就是她,”德特回答说,“我要把她带到大叔那儿去;她得留在那里。”

“什么,把孩子留在阿尔姆大叔那里?你也许是疯了吧,德特!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那老人会照样把孩子送回你那儿去的!”

“不会的,他是她的爷爷,他必须做点事情;我一直把孩子带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巴贝尔,我已经有了一份工作,我不愿意因为这个孩子丢了这份工作;现在是轮到她爷爷尽责任的时候了。”

“是啊,要是他跟别人一样,他会的,”胖巴贝尔竭力坚持自己的看法,“你是了解他的呀。他怎么可以带一个孩子,而且还是这样小的孩子呢?这孩子肯定在他那里待不下去的!——不过,你要到哪儿去呢?”

“到法兰克福去,”德特解释说,“我在那里找到一份极好的工作。去年夏天,有一家主人来到山下的浴场疗养,我为他们收拾过屋子,当时他们就要带我走,可是我走不开;现在他们又来了,还想带我走,我也愿意去,这一点你可以相信。”

“我又不是孩子,”巴贝尔不以为然地嚷道,“没有人知道山上那个老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愿意跟任何人来往,一年到头他都不进教堂;即使一年他有一次拄着他那粗粗的拐杖下山来,大家也都躲着他,怕他。他长着灰白的浓眉和可怕的胡子,看上去就像个年老的异教徒或者印第安人,只要不单独碰见他,就算是万幸了。”

“尽管如此,”德特执拗地说,“他是她的爷爷,他必须照管这个孩子;他不会伤害她的,即使伤害了,应该是他负责任,而不是我。”

“我只是想知道,”巴贝尔试探地说,“那老人做了什么亏心事,看上去总是那样的眼神,而且又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高山牧场上,几乎与世隔绝。人们谈论着关于他的各种故事;你肯定也知道一些,是从你姐姐那里听来的,不是吗,德特?”

“当然,不过我不讲;要是让他听到了,就该我倒霉了!”

可是巴贝尔早就想知道,阿尔姆大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跟谁都过不去;他完全孤身一人住在山上,人们总是在悄悄地议论他,仿佛害怕跟他作对似的,可是又不喜欢他。巴贝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弗里村所有的人都管他叫阿尔姆大叔:他当然不可能是全村人真正的大叔了。不过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她也就随着大伙,管这老人叫大叔了——按当地的发音,叔父就是大叔。巴贝尔是不久前才嫁到多弗里村的,以前一直住在普莱蒂高村,所以她对多弗里以及周围一带以往的人和事并不很了解。而她的好朋友德特则不同,她就出生在多弗里,和她母亲一直生活在那里。去年她母亲去世后,德特才迁到巴德—拉加茨,并在那里的一家大旅馆找了一个当女招待的好差事。就在这天早晨,她带着小女孩从拉加茨出来,正好遇上一个熟人赶着一辆运干草的马车往家走,她们就搭顺路车来到了迈恩费尔德。

巴贝尔认为这正是打听一些事情的好机会,不能轻易放过;于是她热情地挽着德特的胳膊,说:“从你这儿可以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道听途说;我想,你知道所有的事情。现在给我透露一点儿吧,那老人是怎么回事,他总是这么可怕,总是这样一个厌世的人吗?”

“他是不是总是这样,我想我并不很清楚:我今年才二十六岁,他肯定有七十岁了;因此我并没有看见过他年轻时是什么样,这你就别指望了。不过,假如我知道你以后不会到处去传的话,我就把关于他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你;我母亲是多姆莱施格村人,他也是。”

“啊,呸,德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巴贝尔有点生气地回敬道。“如果必要的话,我会保守秘密的。快给我讲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那好吧,不过你得守口如瓶!”德特提醒说。随后,她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看那孩子是不是离得太近,会听到她所要讲的一切;可是孩子不见了,准是她没跟上来,落下好远,而她们俩一路上只顾热烈交谈,没有发现。德特停下来,向四下里张望。小路虽然拐了好几道弯,可是她们几乎可以看到山下的多弗里村,然而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我看见她啦!”巴贝尔喊道。“在那儿呢,你瞧见了吗?”她用食指指着这条山路下面很远的地方。“她正跟小羊倌彼得和他的那群山羊往坡上爬呢。彼得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赶着他的羊群上山呢?不过这倒好,他可以照看一下那孩子,而你更方便跟我说话了。”

“彼得可不用花费力气去照顾她,”德特说,“她虽然只有五岁,可一点儿也不傻;她总是睁大着眼睛,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经注意到了,她以后跟着彼得放羊倒不错,因为那老人除了两只山羊和一间茅屋,什么也没有。”

“他从前也没有更多的财产吗?”巴贝尔问。

“他呀?是的,我想他过去的确有过更多的财产,”德特激动地回答说,“他曾经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田庄。他是长子,只有一个兄弟,为人文静,品行端正。可是哥哥什么也不干,摆出一副阔老的样子,四处游逛,跟那些谁也不认识的恶人混在一起。他吃喝赌博,挥霍光了全部家当。结果,他的父母由于过度悲伤而相继去世;他的兄弟沦为乞丐,一气之下远走他乡,谁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而大叔自己呢,除了一个坏名声,变得一无所有,也消失不见了。起初,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听说他到那不勒斯从了军,一去就是十二年,也许是十五年,杳无音信。忽然有一天,他带着一个半大男孩回来了,想在亲戚中间找个地方安家。可是所有的人都把门关起来,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情。这使他非常尴尬;他说,他再也不踏进多姆莱施格村一步,随后来到多弗里村,同他那个男孩生活在一起。他的妻子是一个格劳宾登女人,是他偶然在山下遇见的,可是不久她就去世了。他肯定还有一些钱,因为他让那个男孩托比亚斯学一门手艺,当木工。托比亚斯是个本分人,多弗里村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但是谁也不相信那老人,据说他从那不勒斯开了小差,陷入了困境,因为他杀了一个人,当然不是在战争中,你懂吗,而是在一次殴斗中。我们承认同他是亲戚,因为我母亲的祖母同他祖母是表姐妹。于是我们都管他叫大叔;另外从父亲那方面讲,我们又几乎和多弗里村所有的人有亲戚关系,所以他们大伙儿也都叫他大叔。自从他搬到高山牧场上以后,人们就只管他叫‘阿尔姆大叔’了。”

“那么后来托比亚斯怎么样了呢?”巴贝尔急切地问。

“别着急呀,马上就讲,我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的事都讲完吧!”德特嚷道。“托比亚斯到山外的梅尔斯镇去当学徒;学徒期满后,他又回到多弗里村,同我的姐姐阿德尔海德结了婚,因为他们早就相爱了。结婚后,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可是好景不长。两年后的一天,托比亚斯帮人家盖房子时,一根横梁掉下来砸在他身上,把他砸死了。当人们把托比亚斯送回家时,阿德尔海德看见丈夫已经没有人样了,又害怕又悲伤,发起了高烧,从此再也没有恢复过来。我姐姐一向身体就不很强壮,类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生病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很难说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托比亚斯死后不过几个礼拜,人们也埋葬了阿德尔海德。于是,四邻八舍的人都对这两口子的悲惨命运议论纷纷,他们或明或暗地说,这是大叔罪恶生涯应得的报应。这话也有人当面对他说,就连牧师也劝他应该从现在开始忏悔;可是他脾气越来越坏,也越来越固执,不再跟任何人讲话;大家也都躲着他。后来突然听说,大叔搬到阿尔姆山上去了,再也没有下来过,从此生活在那里,远离人群和上帝。我和我的母亲把阿德尔海德的孩子接到我们家里;当时那孩子才一岁。去年夏天,我母亲去世了,我也想到山下的浴场去做点事情,便带着孩子,让她在上面的普费弗村乌泽尔老太太家寄住搭伙。冬天,我也能留在浴场,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活计,缝缝补补我全会;一开春,我去年伺候过的那家主人就又从法兰克福来了,她要带我走,后天我们就动身。这份工作很好,我可以告诉你。”

“那么现在你要把这孩子交给山上那个老人吗?我真奇怪,你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巴贝尔责怪道。

“那你说怎么办?”德特反问道。“我对这孩子已经尽了责任。难道要我把她带走吗?我想,我是不会把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带到法兰克福去的。可是你到底要上哪儿去呢,巴贝尔?我们已经走到高山牧场的半山腰了。”

“我马上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巴贝尔回答说,“我要同羊倌彼得老婆说说话,冬天她要为我纺点线。再见,德特,一路顺风!”

德特和她的同伴握了握手,停住了脚步。巴贝尔走进路边几步远一间深褐色的高山牧场小茅屋;茅屋搭在一处凹地里,这样可以避免山风的吹刮。从多弗里村算起,茅屋正好处于阿尔姆山的半山腰上;茅屋搭在山上的一个很小的低洼处,倒是件好事,因为它看上去摇摇欲坠,是个非常危险的住所,每当强烈的风暴从山上吹过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比如门和窗都劈里啪啦,腐朽的横梁也震颤不已,喀嚓喀嚓作响。要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茅屋搭在高山牧场上,准会被风掀到山谷里去的。

小羊倌彼得就住在这里。每天早上,这个十一岁的男孩把羊群从山下的多弗里村赶到高山牧场上,让它们在那里吃丰美的嫩草。到了傍晚,彼得再把那些灵巧敏捷的小动物赶下山去;一到多弗里村,他就用手指吹出尖利的口哨,各家牧主便把自己的羊领回去。来领羊的大都是小男孩和小姑娘,因为这些山羊性情温和,并不可怕。整个夏季,彼得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和他的伙伴们交往,其余的时间他都是单独和羊群待在一起的。彼得虽然家里还有妈妈和一个瞎眼奶奶,但是他每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傍晚很晚才从多弗里村回来,因为他想尽可能和那些孩子们多玩一会儿,他在家里的时间,只是刚刚够用来把早晚两顿牛奶和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并躺下来睡觉。他的父亲也被叫作羊倌彼得,因为他早年也是以牧羊为职业的;几年前,他在一次伐木时出事死了。彼得的妈妈原名布里吉特,由于家庭职业关系,人人都管她叫“羊倌彼得老婆”;彼得的瞎眼奶奶是远近老少都认识的,一般都叫她“奶奶”。

德特等了十多分钟,她四下里张望,想看见两个孩子和羊群,可是连他们的影子也没有;于是她又往高处爬了爬,以便能看到整个高山牧场;她一会儿这边看看,一会儿那边望望,脸上和举动上都显出焦急的样子。

就在这时,两个孩子顺着一条大弯路爬了上来。彼得知道许多地方有他的山羊喜欢吃的青草和灌木,因此他赶着他的羊群顺着这条路转来转去。小女孩穿着笨重的衣服,跟在后面吃力地爬着,她热得气喘吁吁,浑身绷足了劲儿,显得很不舒服。她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却目不转睛地一会儿看看彼得,一会儿又看看羊群。彼得光着脚,穿着单裤,毫不费力地跳来蹦去;那些山羊用它们细长的小腿儿轻捷地越过灌木和岩石,攀上陡峭的山坡。

突然,小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脱掉鞋和袜子;接着她又站起来,解下她那红色的厚围巾,又解开上衣的扣子,迅速把它脱掉,随后立即又解开另一件衣服,因为她姨妈德特把她节日穿的衣服套在了平时穿的衣服上,简单说就是为了免得帮她拿着。转眼间,日常穿的上衣也脱掉了,现在她只穿着薄薄的内衣,两只胳膊从内衣的短袖口里伸出来,自由自在地裸露在外面。然后,她把所有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摞成一堆儿,就随着彼得跟在羊群后面跳啊、爬啊,像羊群中任意一只山羊那样轻松愉快。彼得没有注意这女孩留在后面做什么。当她穿着新衣服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追上来时,彼得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他回头望去,看见有一小堆衣服摆放在地上,就笑得更厉害,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可他什么也没说。现在小女孩感到非常轻松自在,便和彼得聊起来;彼得也开始说话,他不得不回答她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她想知道他有多少只羊,他要把它们赶到哪儿去,到了那儿以后他又做些什么。终于,两个孩子赶着羊群来到了山上的茅屋附近,德特姨妈可以看见他们了。可是她刚一看见爬上来的羊群,就大声喊道:“海蒂,你干什么去啦?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你的上衣,还有别的衣服和你的围巾都到哪儿去了?为了上山,我给你买了一双崭新的鞋,还给你织了一双新袜子,这些东西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呀!海蒂,你是怎么搞的,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到哪儿去了?”

小女孩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山下,说:“在那儿呢!”德特姨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错,那里确实放着一小堆东西,上面还有一个小红点,那准是那条红围巾。

“你这个糊涂蛋!”德特姨妈非常激动地喊道。“你为什么把衣服都脱了呢?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需要它们了。”海蒂说,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后悔。

“唉呀,你这个倒霉的傻海蒂,你真是缺心眼儿吗?”姨妈继续诉苦和数落着。“无论让谁到下面去取一趟也得半个小时呀!过来,彼得,你快跑回去把东西给我取来,快点,别站在那里傻看着我,好像脚底下生了根似的!”

“我没时间,今天我已经太晚了。”彼得慢条斯理地说;他听到德特姨妈愤怒的责骂,两手插在兜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别傻站在那里,瞪着眼睛,什么事也不做,”德特姨妈冲他嚷道,“过来,你准是想要点好东西,是吗?”

她举起一枚崭新的五芬尼硬币给彼得看,这枚硬币在他眼里闪闪发亮。突然,彼得跳起来,抄最近的路朝高山牧场下跑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堆放那一小堆衣服的地方;他抱起衣服,很快就跑了回来,连德特姨妈也不得不夸奖他,马上把那枚硬币递给他。彼得赶紧把硬币塞进兜里,高兴得咧嘴大笑,满脸放光,因为这样的宝贝是不会轻易落到他手里的。

“你可以把东西带到山上交给大叔,反正你也走这条路。”德特姨妈一边说,一边开始往耸立在彼得家茅屋后面的陡峭的山坡上爬去。彼得很乐意完成这个任务,他左手拿着包袱,右手挥舞着羊鞭,紧跟着前面的人往上爬。海蒂和山羊快活地在彼得旁边蹦着、跳着。就这样,大约三刻钟之后,这支队伍来到了高山牧场,上面有一块突出的高地,大叔的茅屋就搭在这里。这茅屋四面通风,但是阳光充足,可以将下面的山谷一览无遗。茅屋后面有三棵枝繁叶茂的老杉树,再往后是古老的灰色岩石,越过丰美的山顶草地,然后是一片怪石嶙峋的灌木丛林,最后又是光秃秃的陡峭悬崖。

大叔在茅屋外可以俯视山谷的一侧做了一条长凳。他坐在那里,嘴里叼着烟斗,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注视着两个孩子、山羊和德特姨妈爬上山来。渐渐地,德特姨妈落在了后面。海蒂最先爬上来;她径直走到老人面前,向他伸出手来,说:“您好,爷爷!”

“嗯,嗯,这是咋回事?”老人生硬地问道,勉强摸了一下孩子的手,两道浓眉下投出犀利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孩子。海蒂也盯着老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因为爷爷的样子很奇怪,她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来:他的胡子那么长,浓浓的灰白色的眉毛在前额中间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像一丛灌木。这时,德特和彼得也到了;彼得站着瞧了一会儿,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您好,大叔,”德特说着向他走过去,“我把托比亚斯和阿德尔海德的孩子给您带来了。您也许已经不认识她了,因为自她一岁起您就没有再见过她。”

“哦,那干吗把孩子放我这儿?”老人简短地问道。“喂,”他朝彼得喊道,“你该放羊去了,你已经太晚了;把我的羊也带去!”

彼得乖乖地听从,立刻就走开了,因为大叔瞧着他,分明不喜欢他在这里。

“孩子必须留在您这儿,大叔,”德特回答他的提问,“我想,我已经对她尽了四年的义务,现在该轮到您尽您的义务了。”

“真的吗?”老人说,瞥了德特一眼。“要是孩子一开始又哭又闹要找你,像个小疯子似的,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那是您的事情,”德特反驳说,“说真的,这孩子交到我手里时刚刚一岁,当初也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这几年给我和我母亲添的麻烦够多的了。现在我得料理我自己的事情了,而您是孩子最亲的亲人。如果您不能带她,那您该对她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您得负责任,我想您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添麻烦吧。”

在这件事上德特也并非问心无愧,因此她很激动,说的话比想的还要多。当她说最后几句话时,大叔站了起来,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以致她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接着,大叔伸出胳膊,命令道:“你走吧,从哪儿上来就从哪儿下去,别让我很快再看到你!”

德特没等他再说第二遍。“那么再见吧,还有你,海蒂。”她赶紧说道,急匆匆地向山下的多弗里村跑去,因为内心的激动就像一辆蒸汽机车似的推着她向前。在多弗里村,她受到了更多的问候,因为大家奇怪孩子怎么不见了;他们都很了解德特,并知道海蒂是谁的孩子以及以往发生的一切。家家户户都从门口和窗户问道:“孩子在哪儿?德特,你把孩子放到哪儿去了?”她越来越不耐烦地回答说:“在山上阿尔姆大叔那里!就在阿尔姆大叔那里,你们听清了吧!”

她真的不耐烦了,因为那些女人从四面八方向她甩过话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呀!”“怪可怜的孩子!”“这个小可怜给留在山上了!”最后她们又一再地感叹:“可怜的孩子!”

德特尽可能快地跑得远远的,直到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心情才好一点。其实在这件事上,德特心里也不好受,因为她母亲去世时把孩子交给了她。但她安慰自己说,只要她挣了好多钱,她就又可以为孩子做点事情了;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些说三道四的人们,去做一份很好的工作,为此她感到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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