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是个繁华的世界,百姓衣食无忧,人间歌舞升平,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得见这是一个盛世。但同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饱暖思欲等等,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时代,盛极必衰,不外如是。
是的,那天上的星辰很美丽。
直到有一天,一道阴影在星光的掩映下,遮住了那轮暗淡的月。然后在极北之地,建立起一座后来被人们称之为“祭坛”的东西,于是那群怪物,就在那里扎根了。
当那群怪物终于露出它们的獠牙时,北方一个小国已经好几天不见炊烟升起了,而这座大陆上的统治者们还在谋划着下一场战争。
不为生存,而是源于他们掠夺与逐利的本性。
北方的那个小国,一夜之间沦陷,几天的漫天飞雪都不能掩盖那片染红了的土地。不留俘虏,见之则杀,已是一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场面。
那些怪物似乎并不急着攻城略地,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们在慢慢蚕食着这片大陆。
所过之处,皆为废土!
它们掠夺着视野中的一切,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突然遇上了甘泉。
难民的洪流,将这个时代虚无颓唐的梦境狠狠地砸碎,盛世的突然终结,带给人类的只有无尽的恐慌。
向南走,期冀着怪物们能够满足,不再把噩梦推向南方。他们甚至不敢去看一下怪物们的模样,在怪物踏足他们曾居住过的地方前,他们早已远离了家乡。
不然哪来的难民?
于是,关于怪物的模样,众说纷纭,有些人说它们体型巨大、丑陋无比,一拳头可以砸碎一座山,也有人说它们长得跟人一个样,但瞪谁谁死。具体的,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直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拖着他那残躯,走入漠北的王庭。没有人能想象到他究竟是怎样以弥留的那一口气,从那深渊中走过来的。这是第一个不是为了逃命而逃出来的人,或许还应该称之为英雄。漠北刀王,李君图,值得这个称呼!
他说,他是杀出来的。
他说,那些怪物被厚重的不知材质的盔甲包裹着,不知道长什么样,但能透过那头盔看到它们猩红的眼睛,“那是没有人性的怪物的眼神”。
他说,那些怪物很强大,还有着强大的武器,但并非是完全无法战胜的……如果那些习惯了享受与奢华的人们,能够重拾那些被抛弃的被称之为“武道”或是“术法”的东西。
他说,要有一颗勇者之心。怪物们本不能屠杀得那么干净,只是太多的人在面临那些恐怖的场景时,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仰头等待那举起的屠刀。
他还说,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卑微的,人类若不团结,将注定被毁灭。
李君图,漠北刀王李君图,英雄李君图,终究还是死了,他能走过来已经是奇迹,没有人能一直创造奇迹。若是之前的时代,他李君图必然是一个时代耀眼的一颗星辰,但如今,他只能作为时代背景的一块幕布。
他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么请战无退路!
这句话被刻在他的墓碑上,是他留给这个时代的人类最后的告诫。
一个人站了起来,一群人站了起来。
于是一个势力站了起来,漠北王庭,开始主动布置防线。
于是越来越多的英雄开始涌现,去走那条因为太过艰难的武道之途。连曾经那些因为畏惧而失去了抵抗勇气的人,也有很多终于鼓起勇气,克服了怪物们在自己心中留下的阴影,去承担那些之前不敢承担的使命。
语言不通,无人可以与之交流,怪物们携灭种之势而来,自然无人去想讲和。要么胜利,要么灭绝。
曾经有一个武道盛世,门派林立,武夫剑客巫师练气士,样样都有,贩夫走卒,亦能修得一两门神通。但那个时代的统治者,不希望有超出掌控的武力存在,来威胁他们的统治地位,再加上不愿意走这条艰难的路,他们利用权利、阴谋与军队,一次又一次马踏江湖,直到江湖都被践踏成了平地,又让一把又一把烈火,毁去了大量典籍,至此,传承近乎断绝。
所以现在再想走这条路,无比艰难。无数英雄们承受着痛苦,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得更强。
然后前往前线,战斗,赴死。
但并非是毫无成果的,英雄们不仅守住了剩下的领土,还有三次打到北极,能够遥遥看到极北的那座祭坛。
仅此而已了。
那些怪物们似乎并不太聪明,很多时候是凭本能去掠夺、去战斗,但它们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它们死去后会炸开,没有人能完好无损。所以当它们一批一批地从祭坛降临,哪怕每一批的数量都很少,英雄们仍不能破了极北。
明知道毁了那座祭坛,就能让人类获得喘息的机会,指挥众人三次步入北极的南都上将军陆台又只能无奈撤军,于北极与荒原间的一座小山上,痛哭流涕。他的身体,已经撑不到下一次率领英雄们征战了。只是燕然未勒,又怎能甘心啊!
陆台长眠于那座小山上,墓碑连同他的身躯,都葬在深雪中,“我死后,请不要带我离开,也不要让我闭上眼睛!”
漠北王庭终究被硝烟吞噬,化作废土。那边好像来了一批更高等的怪物,身覆黄甲,甚至有些比寻常怪物更高的智慧。
留给英雄们的时间太短了,这片大陆上的人固然很多,但能成长起来的人,真的太少了,挡不住那股洪流。
人类的文明之火,危如累卵。
废土的面积越来越大,从荒原延伸到漠北,又从漠北扩散到中原,还在向南都蔓延着,一片一片地侵蚀人类的领土。人间四处,哀鸿遍野,盛世已成荒诞。
希望,在一点点地丧失,怪物们的阴影,笼罩了整片天地。
人类会被灭绝吗?
“只要我们还在,人类就不会被打垮!”
若是不在了呢?没有人会这么说,但所有人的心中其实都有一个极为消极的答案。人类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凭借的手段了。
南荒与荒原并不相同,荒原多冻土,而南荒多山林,奇兽异虫时能得见。
南荒有一座大山,被人们称之为“岳”,自古便是文人骚客吟咏的好地方和好对象。但这一天,这座叫做“岳”的大山站起来了。
站起来的“岳”,是神魔“岳”!
“天地生我,我即为天地之行走;故人育我,我亦当报之以桃李。恶客之犯,不应逾界,我此去当尽吾全力。”天生地养的神魔“岳”曾为人类所收养,养就五分人性,化作山岳已不知有多少岁月,仍未消泯,故神魔“岳”,也就是人族“岳”。
神魔之力,可通天彻地!在那个神魔横行的时代,“岳”固然不是最强的,但在那些神魔不得不离开这里的时候,“岳”是唯一留下的神魔,作为守护者!
这一天,极北的祭坛上,走出三头更高大的怪物,红色的盔甲如同燃烧的火焰,有着与那洁白的雪地格格不入的鲜明。
不必等它们过来,“岳”已一路向北,无数听闻山岳化作神魔的人一路追随。无数是多少?比起曾经那个繁华的世界,固然很少,只是谁有数的清呢?
文明之火已经摇摇欲坠,但在这一刻,拧成一股绳的人类前所未有的强大!
“岳”与那三头身覆红甲的怪物已经开始交手,升上了天空。
能飞啊……所有人都抬头看了看。那些内功浑厚的武林人凭借其轻功,不是做不到滞留在空中数息,但对于他们所理解的武道,高手过招,切忌凌空,因为凌空之时,便是破绽最大之时。
这已经是另一种战斗方式了啊,一种曾经存在而今式微的修行与战斗水平。
那些追随“岳”的英雄们,当然不会闲着,他们是来赴死的。
不记生死,不计代价,驱逐怪物,不让一头怪物有那么一丝机会,去干扰那场天空中的战斗。
但它们不只有黑甲怪物,还有黄甲怪物,那些在红甲降临前,将人类近乎逼入绝境的怪物。
拿命来填,这股洪流将怪物们冲击过漠北,到荒原,留下一条横亘南北的血色河流,在已经没有人烟的地方,凝固成深紫色的土壤。
“岳”与红甲,也从中原打到漠北,从漠北打到荒原,一次又一次将红甲打落下来,但依然难以杀死它们。明明是三个不同的怪物,在承受他的攻击之时,却又如同一体般,让人无可奈何。
“岳”化作雄伟山岳之时,能有多少河流从他身上流过,此刻就有多少鲜血自他身上淌出,从天空洒落,与下边那天血色河流汇聚在一起,向南北两方奔腾。
那流经山地时飞溅起的河水,多美啊,像极了血色的浪花。
快撑不住了,他想着,于是气一沉,天地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与之共鸣,“岳”的气势又直冲几层楼,很快那三头红甲就有不支之势。
直到荒原中南部,第一具红甲被打爆。无比强烈的能量风暴炸开,让“岳”的伤势更重,但他不管不顾,很快第二具也被打爆。
但在这个时候,极北之地的那座祭坛,突然坍塌了一半,从还正常的一半中,跨出了第四具红甲。那座祭坛还是有承载极限的,在战况紧急之时,以半座祭坛的代价,送来了第四具红甲。
胜不了了,“岳”心想,如果四具红甲一起上,或许他可以全部击毁。但在此刻,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岳”本可以更强的,他的身躯内还有着神魔的伟力,但当年能留下来,那样的代价是那些神魔绝不愿付出的。化作山岳不知多少年,又何尝不是在养伤呢?这漫长岁月也无法治愈的伤,又何尝不是此时斩在他身上最重的刀?
荒原中北部,“岳”斩落第三具红甲,并与第四具接触。
那些黑甲怪物几乎死绝了,黄甲也只剩零星两三只。这是那些早已不惧死亡的英雄们,用无数生命堆出来的成果。但第四具红甲降临后,英雄们已经败了。
无一生还!
“岳”变得无比庞大,吐出最后护住他心脉的精血,一举重创那第四具红甲。
然后倒下。
而那具红甲受创时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向极北飞去。
它逃了。离开时,剩下的祭坛剩下的部分又坍塌了一半。但人类,已经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毁掉剩下的那一部分了。
“岳”,终究是陨落了,化作一座城墙,横亘在荒原的中北部,继续庇佑着人族的这片大陆。
城墙以南,重生的人族将在废土之上,建立起新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