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堂,先生快被你气死了。”方清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有什么办法。”李惠堂苦着脸“你以为我愿意每天扛着这个东西来上学吗?”
一根硕大的铁剑正靠在桌子旁的走廊上,几乎所有学生都没有在认真听书,时不时的斜眼偷偷看那个几乎一个人高的铁剑,还有坐在铁剑旁身体挺得笔直的清秀少年。
快听课啊,先生的课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少年不停的在使眼色。铁块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嘛!
还好先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几乎所有人“呼啦”一声全都围了过来“惠堂,这是什么啊?”“看模样像是剑啊。”“哪里会有这么高的剑嘛。”“惠堂你真的不读书想习武吗?”“不是说只有读圣贤书才能有出路吗?”
“我有点事,先走了。”李惠堂匆匆忙忙背起铁剑,躬身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太阳一点一点从天空中落下,残阳铺洒在村子里,更添加了几分祥和。李惠堂停下身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好,现在开始吧。”他深呼进一口气,感受体内的气充盈在身体各处。
“跑!”少年撒丫子跑了起来,一路上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由于背后铁剑的重量,李惠堂的脸色已经憋成了不健康的红色,体内的气正在飞速沿着经脉流转,但是消耗的速度更是恐怖,很快这一口气就要用完了。
“要换气了。”想到这里,李惠堂开始放慢双腿摆动的频率,同时嘴中缓缓将气吐出来,在身体站定的同时,一口浊气也完整的被呼了出来。
回头看看自己跑过的路程,少年攥紧了拳头,又多跑了几里。
调整好呼吸,李惠堂继续背着剑向前进,不同于之前的飞奔,他把速度放慢了下来,一步一步沿着村子走着。已经被夕阳染红的湖边,少年吹着暖风,感受着村子最后的温柔。
慢慢走回家,推开大门,就看到老人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李惠堂解下铁剑,将它放在地上。快步走到老人身边的木板凳上坐好,闭上眼睛开始运气。
在这之间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因为这幅光景已然持续了很久。
过了半晌,大门再次被推开,少女提着今天在集上买的菜走了进来。
“然儿姐回来啦。”像是感受到什么,李惠堂睁开眼睛。
“嗯,今天买了惠堂最喜欢吃的茄子哦。”安然摇了摇绳子上捆着的几个茄子。
“哦哦哦哦哦哦”李惠堂快乐的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儿姐真棒!”
“鬼哭狼嚎些什么。”老人也睁开眼睛,嫌弃的看了后者一眼“给我走桩去。”
“好~”少年兴致缺缺的迈开步子,向着院子角落里的几根矮木头桩走去。
“那然儿,有没有爷爷最爱的......”老人走近少女,满脸写着渴望。
“不会有啦爷爷。”安然将自己买的所有东西都亮出来“家里大部分钱都被爷爷去买烟草了。”
“就只有一点点嘛。”老人委屈的低下头。
看着老人这幅样子,少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烟草“真的是最后一次啦。”
“还是孙女疼我!”老人欢天喜地般接过烟草,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塞入自己的烟枪中。
“鬼哭狼嚎些什么。”远远的地方,少年嘟囔道。
“你这臭小子。”老人转过头去,向着在木头桩上挪移的李惠堂一笑“给我把剑背上再走。”
“师傅我错了啊啊啊啊!!!”少年的惨叫声回荡在小小的村子中。
“这家人”隔壁李婶将桶中的水泼在地上,笑着看向那个有些简陋的院子“成天鬼哭狼嚎些什么。”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深夜,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几声单调的鸟鸣回荡。“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打开,李惠堂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确保没有人后,再次轻轻推上门。将落在院子里的铁剑捡起,李惠堂俯下身将它从大门下方推出去。自己走到墙边,深呼吸一口气后纵身一跃,轻松的跨过了墙壁。在门外找到铁剑后,少年将它背在身上,头也不回的向着后山跑去。在少年提气的一瞬间,屋内的老人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继续进入梦乡。
由于已经快到冬天,再加上是深夜,后山奇冷无比。李惠堂提着一口气在山上飞奔,少年哈出去的白雾弥漫在四周久久不散,倒真有些山上仙人的意味。来到半山腰,破庙已经遥遥在前,李惠堂放缓脚步,将背在身后的剑缓缓抽出。常年无人的缘故,这座破庙显得有些阴森,跨过门槛,几尊法相冷冷的看着你,让人不由的打个寒战。
李惠堂轻车熟路般来到柱子旁,本来粗壮的柱子已经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李惠堂扭过身子,调整好剑的角度,以左脚为轴猛地一拧,铁剑拉出残影恰到好处的撞到那唯一的缺口上。
“铛铛”单调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破庙之中,倒有几分无常出游的感觉。这已经是李惠堂这么干的第十天,他除了每天清晨来这里砍柱子,晚上也会偷偷溜出来继续砍。每天清晨加深夜要挥出四千多剑,原本纤细的胳膊也肿的跟馒头似的。既然没有别人有天赋,那你只好比他更努力。他知道这样自己迟早会顶不住,但他没有办法。
就快了,就快到次数了。李惠堂咬着牙,铁剑在他手里愈来愈重,就在他全身心投入到其中时,一道清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每天都拿这么重的家伙,不累么?”
李惠堂一惊,力道没有把控好,铁剑一下砍在柱子完好无损的下端,反震的力量使他的剑脱手而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谁?”李惠堂忍着虎口的疼痛,坐在地上问道。
“喂,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那道声音好像有点吓到了。
“没什么”李惠堂摇摇头“大半夜不睡觉来后山逛,你无聊啊。”
“是有点无聊。”那道声音赞同道。
“所以就来吓人?差点被你吓死了。”李惠堂没好气道。
“我觉得深更半夜不睡觉拿着铁剑出来砍柱子的人是没资格这么说啦。”声音弱弱的回答。
好想反驳,但是好有道理。李惠堂双手抱住头,无奈的想。
自暴自弃般,李惠堂靠在柱子旁“你看了多久了?”
“好几天了吧?从你砍柱子不再傻笑开始。”声音想了一会,说道。
“你无不无聊啊?”李惠堂吓得噎住了。你会一直看在深夜看人边傻笑边砍柱子吗?这个人是疯子么?
不过转念一想边傻笑边砍柱子那个好像也有点不太正常。
“就是很无聊嘛。”那道声音变得慵懒起来。
难道看别人砍柱子就会变得快乐起来吗?李惠堂用脚将铁剑拨拉着“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砍了这么久都没有砍断。”
良久,那道声音才缓缓传来,妩媚的竟稍显温柔“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起码,起码”
声音起码了半天,才弱弱的说出来“起码我就不可能对一根柱子抱有这么大仇恨。”
你敢不敢出来,李惠堂悲愤的想。不过少年觉得,听声音像是女孩的这个人傻的挺可爱的。
“你到底在哪里啊,听声音怎么感觉你就在我身边一样?”李惠堂好奇的问道。
“我会一点点法术啦。”女孩--暂定有些得意的说到。
“道士?”李惠堂没来由皱起眉头,道士来到这个荒山野岭里来,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才不是”女孩好像拉长声音“妈妈说道士最可恶了,人家才不是那些臭道士。”
“确实。”李惠堂点点头。小时候他就见过那些道士为了钱财借着老天爷来搜刮民脂,所以他从来对道士都没有好印象。
“喂,荒山野岭的,你既然不是道士,还会法术,不会是妖怪吧。”感受到气氛有点冷清,李惠堂努力想活跃一下气氛。
没想到一句话过后,气氛变得更僵了。
“喂”李惠堂笑容开始僵硬“开玩笑的吧。”
“人人人人家才不是什么妖怪呢!”女孩显的十分慌乱。
“哈哈哈哈哈也是呢。”李惠堂哈哈大笑着,屁股不着痕迹的向着门挪了几分。
“如果我说不是妖怪你会相信吗?”女孩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会啦。”少年爽朗的笑着。很好,又近了。
女孩好像松了很大一口气“那我不是妖怪啦。”
现在不光确定了你是妖怪,还是一只脑子不太好使的妖怪。
面对这么傻的妖怪,李惠堂突然间不想动了。妈妈从小就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很坏很坏的坏人。
就算是妖怪,也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妖怪吧。
“你道行,啊不是,你多大啦。”
“按照你们来说,算是十五六岁吧。”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妖怪。
“自己一个人?”“妈妈还在的。”
“真好。”少年的目光柔和了,能教出这么可爱的小孩,妈妈应该也很善良吧。
“怎么了?”女孩敏锐的发现了李惠堂的语气变化。
“没什么。”李惠堂侧过脑袋“我也有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可是她不在了。”
“天呐!”女孩好像很吃惊“你别伤心,我我我我我”好像一紧张她就会变得语无伦次。
“都说啦没事了,这么难走的路我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李惠堂哈哈一笑。
“不一样的。”女孩的声音让李惠堂一怔“没有妈妈的话,你的心情肯定会不一样的。”
这句话直接撞进李惠堂的胸口,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目光无神的瞪大眼睛,好痛胸口,那里本该塞满什么现在却是空荡荡的。久违的泪水再次溢满双眼。少年扶着柱子弓着腰。本以为可以很坚强了,本以为不会再哭了。
好想你啊,妈妈。
“对对对对不起。”没有什么错的女孩现在却一直道歉“要不,我带你去见我妈妈,她也可以是你妈妈的。”
“谢谢。”李惠堂强行压下这股心境,这个妖怪女孩真的很可爱,很温柔的那种可爱。
就在李惠堂准备直起腰来的时候,头顶突然被柔软的温暖覆盖。好像有人抱住了他的脑袋,而手,正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顶。从触感上感觉应该是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女。
“这样,有没有好些?”
“谢谢你。”少年反手搂住后者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
“我难过的时候,妈妈就这么安慰我。”清媚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
感受着少女的力量,李惠堂顺从的躺在她的腿上,少年翻过身想看一眼少女的面容。却被眼前人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么好看的少女,果然已经超出人的范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