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沄一跺脚,只得往前方灌木丛里躲去。而那些黑衣人果然不多时就追过来了,看着秋言留下的明显痕迹追过去了。
等人走远了好一阵,秋沄才急忙追着秋言所走的方向而去。
等秋沄到毒瘴林外面时,秋言刚从侧面出来。
秋沄赶紧上前欲扶住秋言,被秋言阻止:“别过来,我没事,我带了一些解毒的药,我身上还沾有毒气。”
“姐,你吓死我了。毒瘴林什么地方你也知道,要是进去时间长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有分寸,走吧,先回家。”秋言淡淡一笑,让秋沄十分气恼。平日里对自己丁点小事都抓着不放,现在对自己身家性命那云淡风轻不当回事的模样真真令人讨厌。
确定人没有出来,两人回了竹屋。半天晌午的时间,又在山里跑了一上午,早就饿的头晕眼花。
吃过饭后,两人坐下来一合计,觉得陈老先生留下的东西必须尽早拿回来。难怪当时陈老先生让秋沄快走,三天后再回来,就是想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可是秋沄今早忙着打探消息,暴露了,再不去拿怕是拿不回来了。
打定主意,秋沄急忙外出,而秋言则备了一些常用止血药,解毒药,还特意配了一些毒粉,有备无患。常年与蛇虫鼠蚁,毒藤药草打交道,秋言的医术虽是自学,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厨房屋檐向外延伸,院里搭了一些药架子,都是平时秋言打理,既可当卖,也可自己用。此时小药杵捣药的声音十分好听,也让秋言近日浮躁的心绪有了片刻宁静。
秋沄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麻衫,挑着人少的巷道来到奇云居,后院没有什么易燃物,只有紧邻着小屋的那块墙壁被烟熏黑了,而主屋建筑已经尽数销毁,半壁残垣,搭着屋梁的残骸,书架子和那一屋子的书也全部化为灰烬。
秋沄站在后院里,眼睛里一片湿润,手握得发紧,仰头把眼泪逼进眼眶,这才走进去。
秋沄不太敢往那天老头倒下来的那个位置看,可还是忍不住低头寻找。秋沄动手拾开一些乱搭着的焦木,眼睛猛然睁大。怎么会……下面竟然什么也没有!是谁带走了老头的尸体?这样的火,还有书架房梁挡着,不可能尸骨无存的。
秋沄盯着四周仔细看,由于椽木书架烧的一片焦黑,也看不出来是否有搬动的痕迹,秋沄急了,本想着晚上给老头敛尸的,此刻尸体却不翼而飞。无亲无故的老头怎么会有人来给他敛尸呢,所以是有人来过,想要毁尸灭迹。
秋沄紧紧咬着嘴唇,片刻后才站起来,想着记忆中老头所说的第三个书架第四行的位置往下,掀开堆积的焦木,秋沄并未看到有何不同。伸手摸了摸,再敲了敲,发现这个位置的方石砖是空的。秋沄在这块石砖的四周这敲敲那摸摸,终于发现空心石砖下面横着的那条砖缝里有一根很细的小铁丝,要不是秋沄乱摸的时候扎了一下手,秋沄也不会注意到。
两三毫粗的铁丝长两寸左右,被轧弯了几乎贴在地板上。秋沄手上用力,把铁丝拉直往上一拔就听到很细微的“嘡”的一声,像是断了。秋沄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莫不是断了就打不开了?又一声传来,仔细一看,砖块向上凸起,秋沄轻松把砖块拿开,看到空心的地砖里有一本很旧的书,书封上没有字,而除了书之外还有两封信。一封表明了是给秋沄的,“臭丫头亲启”五个字写的很明显。
秋沄将最上面那封给自己的信拆来:“臭丫头,是我。想必你能够看到这张纸的时候,老头子我怕是已经魂归九天了,唉~就是不知道我死的有没有体面点儿,有没有破坏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啊。想必是没有,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秋沄破涕为笑,把眼泪擦干,就看到:“不过这也没事,丫头你是不是正在给我吊丧呢?你这臭丫头老气我啊,这能够让你为老子掉吧眼泪,也很有成就感呐,哈哈。”
“臭老头,去你妹的成就感!说的跟未卜先知一样,怎么不早点逃命去!”秋沄边抽泣着边低声说。果然是那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让人讨厌。
“好了,废话就到这,接下来的你给老头我记仔细了。下面那封信是给你姐姐的,不准偷看,再说一次不准偷看!到时候你老姐愿意给你看呢她随意,决定权给她。第二呢,觉得时机到了就给我置个碑吧,记住老头我叫陈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头我可不当无名野鬼。最后,丫头,别难过,人有时候呢不得不信命。能教你个把月,算是你半个师父,只是你我无缘,以后为了我的名声和你的小命着想,也就别说是我徒弟,也别说认识我,知道吗!到时候丢了我的脸面,可别怪我撬了棺材板儿也要来找你算账。总之啊,桥归桥,路归路。你们阳间的事,我也再管不着喽。老头我无间道潇洒去了~咳!别忘了每年清明多给我带两壶酒啊。”
信到这里就没有了,陈旻确实有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而字字句句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前段时间一起斗嘴的日子。明明只是短短的两天,秋沄却仿若过了好几个世纪一样,闭眼就是那一片火红和老头嘴角带血让自己走的那一幕……是啊,哪怕是两个时辰,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更别说是两天。
秋沄机警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才悄悄离开回青啸山。
“你说陈老先生给我的?”秋言看到那封空封书信时也有些诧异,自己总共只见过陈老先生两次,并没有过深的交情,他怎会给自己留信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还特意交代我不要偷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给我看。本姑娘是那种人吗!”秋沄嘴上气愤,实则还是很难过的,虽仅相处了一个多月,却是付出了真情实意。
秋言总觉得这里面所写的不会简单,所以起身站到了屋外,秋沄也无所谓,倒了杯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
秋言打开了那封信,第一句话就让秋言大吃一惊:秋言丫头,老头我是陈旻,或许我该称你一声小小姐。
秋言一惊,陈旻,竟然是他……颤抖的手泄露了秋言内心的不平静。
小小姐,我是偶然间知道你们的身份的。我曾经试探过沄丫头,发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老头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活着,认出沄丫头的那刻真的是又惊又喜,可惜小姐和姑爷终是赴了黄泉,徒留你们孤苦无依。只是无奈没能早点找到你们,不过找到了也没用,当年老头我身为封凌门唯一苟活的长老,金蝉脱壳后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当年我带出去的弟子全部身亡,若不是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老头我早无颜面苟活于世。
原来如此,对于陈旻此人,秋言还是印象较深的。陈旻是母亲陈凝的亲信,陈凝嫁到封凌一族时依旧跟随,忠心不二,后居长老之位。按辈分,秋言和秋沄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陈伯”。当年封凌门除了外派的陈长老和十多个弟子,其余本家三百七十一口人全部葬身火海,之后各个分部都被斩尽杀绝,陈长老所带那队人最后也无一生还……却不知陈长老逃过一劫。想到这些事,秋言浑身颤抖,眼泪打湿了手中信纸,接着往下看。
接下来的,决定权在你们。我给你们留了一条线索。如果你们今后有这个本事可以为封凌门昭雪,那这条线索可以锦上添花,让当年那些人身败名裂!只不过小小姐你记住,时机不到万万不可冲动。慕容和陈,林三家这十年来愈发坐大,万不可螳臂当车!你外祖陈家也万不可信,小小姐很清楚,你外祖父母皆已亡故,其余的人全都狼心狗肺,与慕容家一丘之貉!我很希望你们能够放下仇恨,想必姑爷和小姐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没有资格替你们决定,事情的真相你们有权利知道。老头我活了那么久都没有大彻大悟,没有那个放下屠刀的佛心。我有什么资格去让你们放下仇恨呢?只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封凌门的人,要永远正身,正行,正心。切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心神。
可恨我陈旻是个无能鼠辈!无法为封凌门正名!无法为家主报仇!无法亲自手刃仇人,为兄弟们雪恨!无法重振封凌门!更无颜面对小姐和姑爷。陈旻无能,只愿小小姐和沄小姐喜乐无忧,以慰小姐和姑爷在天之灵。至于报仇之事,还望大小姐谨记陈旻上言,不可强为。陈旻留。
信到此止,秋言早已脸色苍白,嘴唇被咬出了血痕,秋言紧紧抓着这张信纸,整个人似乎随时会崩溃。
用力将信捏紧,手一扬就尽数化个粉碎,星星点点的飘扬下来,再被风吹走。
秋言竭力克制住自己,直接往外走。“姐姐,你去哪……”
秋沄的声音被甩在身后,直到走出秋沄视线范围才在山里狂奔起来。
秋言默默跑进青啸山,靠着一棵树蹲下来,便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