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生来就是极尊贵之人,爱而不得,生生世世。
“秦,明天就要登基了,定要不负天下人啊。”沐和殿中,一女子长发及地,正坐殿中,为一少年梳理发髻。
女子并未髻发,一头乌黑的发发散落四周,眉间不减当年初遇先王之风华,她端庄从容,却再无从前青稚的灵气。
“母妃,你要去哪?”少年仍席坐于地,看见那女子被数十名禁军拖出门外,脸上却依旧是笑容。
“去找先王。”先王的齐妃,于先王驾崩三个月后,自愿殉葬。
少年是下一代君王,他的母妃在他亲眼之下被灌毒酒,他不能反抗。
“请皇上赐死静妃。”大殿之上,众臣逼迫他杀死自己盛宠的妃子。他只身坐在高位,眼睛默默扫过那些人的嘴脸,如今他却明白了,为什么朝臣的衣服上都有飞禽走兽,原不过是些衣冠禽兽罢了。
少年依旧没有反抗,赐死了自己唯一交心的静妃。
“秦,定莫负天下人。”静妃长了秦鸢三岁,秦鸢视她如姐姐,这偌大的深宫中,唯一可以和他交心的凤,如今也飞走了。她走的时候没有哭,只是身着自己火红的嫁衣,笑饮毒酒一杯,倒在沐和殿大殿之中。她还真像当年的齐妃呢。
沐和殿从此设为禁殿。
“如果觉得冷了,就披上冬衣吧。”此后十年,宫中未再添新人。
他冷了大半辈子,他在沐和殿遇到一个人,他以为他找到了他的光。
从没有人问过他身居高位是否孤寒凄冷,母妃和静妃竟也一心让他莫负天下人,她们可知,她们就是天下人负了秦鸢最真的依据。
他孤独了大半生,所有人都是他天命中的过客,他孤寒了半生,他以为他找到了自己的救赎,他以为,他可以和他共度余生。
“皇上,苏宸轩率十万大军直攻皇城。”秦鸢只缓缓踱步沐和殿中,并不多语。
“皇上,叛军已攻至皇宫大门外。”一名禁军将领身上铠甲残败,单膝跪地向秦鸢送来最后的战报。
“对不起,母妃,对不起,静懿姐,我终要负了天下人。”秦鸢不在髻发,他独坐沐和殿之中。
他眼前,是往日繁华光景。
他推翻烛台,他只静静站在烈火之中。
凤没有涅槃,真龙没有浴火重生,最终只剩下苏宸轩一人守着沐和殿废墟至三千青丝俱白,方休。
幼年丧母,少年丧妻,中年遭叛,晚年惨死。
他没有负天下人,天下人皆负他一生。
苏宸轩总会想起他们那年初遇,那年沐和殿中白色杏花飘下。
初见,总是美好的吧。
他们以为可以靠岸,他们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彼岸,他们只负对方。
等来年杏花再开时,再有一壶酒,再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