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我们地盘上来了一个丑姑娘,想抢我们的饭碗!”
“好像还是从百味楼中出来的。”
街衢小巷,破衣烂履的人结成一团,蓬头垢面是他们的基本形象,游街行乞则是他们安生立命之本。就如同客栈的掌柜小厮会关注、打压附近新开的客栈一般,他们对于想来抢他们饭碗的人也从不留情。
他们口中,从百味楼出来的姑娘名为小六,低眉人丑、声哑少笑,唯有一头黑发倒也打扮的干净。据说在她行乞的第一日,就有乞丐要求她入伙,要饭形象、地点、时刻,皆需要由他们摆布,当然,小六并没有理会他们,这便使她成了这群“要饭”眼里的异类。
在那街衢小巷的不远处,便有一个身着粗布裳、眼呈低眉状的姑娘,她是小六,是她当日告诉“要饭们”的名字,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陆筱浮。
不过,她近日来实在有些惆怅,原因无他,自是少有人愿意施舍她东西。
正如前面,就来了一群长安贵族的公子、随从,三个少的,衣着华贵,有白玉飘带、华冠图饰,显然是上好锦帛织的衣裳。老的有数人,深色布料,暗色花纹,虽不及公子们漂亮,但想来身份也不低。
小六紧瞧着这群人,不语,连吆喝都免了去。
“瞧瞧……这女要饭的,好生有骨气,见我们来了,连句讨好话都不说,新奇,新奇。”那群公子极感兴趣,指着陆筱浮,笑意不掩。
陆筱浮听着,并不起怒意,反而有些欣喜,既是感兴趣,总该舍点东西吧!她心中这般想,但依旧不做任何动作言语。
却不想,旁边一老的见了陆筱浮一眼,便是上前道:“公子有所不知,据说这女要饭是从百味楼出来的。长安城里早便是传开了,说百味楼一位姑娘,出了楼门既扬言要饭。”
陆筱浮面上依旧不做任何情感,于其说是不做情感,不如说是麻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的对她的形容了!她有些懊恼,为何当初要跟着那任青荼进了百味楼,还一口气点了九十九味菜,以致如今竟是连要个饭都会被怀疑。
那群公子凑近了一些,不顾袍底染尘的半蹲而下,眼眸有着一丝光色透出,显然好奇的紧,其中一公子更是惊叫几声:“便是说,这女要饭还是个假的?新奇,新奇,真新奇。”
陆筱浮眼眸越发的垂下,甚至见都不想多见。
心念道,这天下当真这么富贵了?连个要饭的都能成为被观赏者,要不,且想想打扮打扮、吆喝吆喝,收点观赏费?说不得,还能早些将欠任青荼的债还了。
心绪浮起,竟是连自己都忍不住出了抹笑意,如淡色的酒一般,浅的让人心醉。
“笑了,笑了,这要饭的笑了!”忽的,一阵嘻闹声震的她耳有些刺痛,方才想起,自己的面前还有几个公子呢!于是,也便很快恢复了面无情绪的模样。
公子乐的开心,竟是提出个使陆筱浮都是眼前一亮的想法来,公子笑道:“看她也像个要饭,怪可怜的,但笑起来倒也好看,且施舍点来买她一笑?”
另外两位公子听闻,甚觉有趣,便是连点了几下头。
陆筱浮也不禁有些叹言,这些公子果真不愧是贵族世家的纨绔公子,还有花钱买笑这一说,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逗褒姒一笑,要不今也做一回褒姒,逗一回公子笑?
正待她这样想着,一群老的却是忽的站出来言道:“公子可怜她,不如可怜那个百味楼的丫鬟。据说,百味楼掌柜因为坏了沉轩木,硬生生将一个丫鬟抽惩了好些天,然后便是将那丫鬟赶了出来,比这洋装可怜的姑娘可惨的多。”这群老的莫说悲天悯人,却也不得不说,甚是有同情。
不过,说她是洋装可怜……
心念到此,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陆筱浮面色忽的一变,百味楼被赶出来的丫鬟……难不成说的是阿媚?
她正想听他们说下去,却不想其中一位公子,却是甚不在意的道:“一个丫鬟赶便赶了!我与两位公子是来寻乐子的,并不是来做甚感天动地的善事。”
另两位公子也是同感点头,便是瞧向了陆筱浮,面上满是期冀,笑道:“听见公子们说的没,且先与本公子笑一个,少不了你的赏。”
陆筱浮依旧不做回应,面色也不自觉沉了些。若真的是阿媚的话,怕是连活下去都是不易,她很清楚一个丫鬟被丢到街衢上是什么下场,那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忽的,她头便是抬起,眼神挣得亮丽,一点不似方才低眉的丑女子,然而,还不等公子们惊呼赞叹她的美意,她便是瞧向了后面一群老的,急切道:“几位爷,能不能教我一下,百味楼那位丫鬟的去处。”
几位老的正待说话,却是见公子中一味羽扇纶巾的人走出来,竟是不顾他们说话,直直的便是将他们推了开去,面上竟是透着些红光,笑道:“呵……这位姑娘是想去找那丫鬟,好说,但却是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说着,男子的眼竟是不自觉的向女子身下瞟了瞟,面上惊艳之色更是浓郁。
陆筱浮似是没注意到,或者说没看出男子面上的意思,焦急道:“只要公子们肯教我去处,我,我……我这讨来的银子全给公子。”说着,她便是从衣袖里逃出几枚碎钱来,竟是往男子的手上塞。
公子不接,那原本清秀的面上竟是挂上了一些猥亵的笑容,眼眸微曲,化作一条弯延的眉线道:“姑娘莫要会错意,本公子说的报仇,是姑娘本人……”
说实在,他本是看不上这要饭的,毕竟一个丑女子说是脏了眼也过得去,不过是女子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吸引了她,然而,他却是没想过,这个丑女人抬起眼来竟是长的也似个佳人。
不多时,身后的公子们竟也邪异一笑,跟了上来,手中竟是不停的舞动起来,然还不待他们碰得陆筱浮的身子,后面几位老的却是紧忙阻道:“几位公子请留手……”
“老管家,本公子要做的事,不需要你们插言吧!”
见动作被人喊停,甚是不快的回过身,语气中满是不悦。
那位被称作老管家的人,也是快步向前,附了几位公子的耳,悄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据说在百味楼,贾府的二老爷曾就想过当场轻薄这位姑娘,硬是被一个淡色衣裳的男子用沉轩木打碎了骨头,至今贾府不敢寻仇,公子还是省点心吧!”
闻言,极为公子的面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起来,眼眸竟是不自觉的往着四周望了望,生怕跑出来一个百味楼里的那位狠角色。
见公子们放下了坏心思,那位老管家也是缓步上来,指道:“据说,应该是被接上原有的几个“要饭”抢了去,姑娘想必找的到他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