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日清晨。
赵有德死了。
尸体悬挂在村口那颗百年十方树下,死状凄惨,脸皮被完全剥离,当李洪荒听闻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彻底懵了。
“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李清雪微微蹙眉。
“都怪我,昨日贪懒没出去看看……”少年有些自责。
“乱语!”李清雪瞪眼,随后轻舒口气道。“还好没出去,谁知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女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愈发冰寒的眼神却融汇成千言万语萦绕在少年的耳畔,久久不曾散去。
“这几日就不要上山了,尽量少出门。”李清雪嘱咐道。
“晓得了。”少年应了一句,而后便去折腾那把深陷木中的砍柴刀了,他心凛然,藏器于身,以备不患。
…………
短短一上午,几十年如一日的平静就彻底被打破了,村民们无不一人不在议论此事,慢慢地,惶恐与不安侵占了人心。
有人说,是赵有德做了亏心事,被鬼魅缠上残忍杀害了。也有人说,有妖孽横行,取人性命。亦有人说,村里住着一个杀人魔云云。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可这人死的不明不白,如何安宁?赵文武匆忙离村,赶往青石镇,他要请仙师开坛做法。
青石镇远在三十里开外,哪怕村长屋里有头犟驴用作代步,来回也需两个时辰左右,再加上仙师难请,能否请来又是一个问题,总不能让尸体暴晒于烈日之下吧?
不得已,赵家儿媳薛小影站了出来。她天生体寒,多是一幅柔弱模样,此时一言不发挑起担子,倒是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可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那刚刚成年只知欺软怕硬的孩儿,如何妥善处理尸身?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人帮忙,而那些宗亲祖戚均是大门紧闭,任你外面狂风暴雨,里面丝毫没有动静,仿若冬眠的蛇蛙,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好不容易,敲开了一扇门,还没等她开口,主人家却是一句丧门星迎面而来,薛小影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无言离去。
不过,她没有放弃,而是挨家挨户的请人帮忙,可村民们怕沾染了鬼魅妖邪,纷纷闭门谢客,也是,连宗亲都避之不及,这些关系一般的邻里之间又怎会出手相助呢。
薛小影来到一户独居小院外,犹豫了一会儿,便走上前去,轻磕了几下院门。
砰砰砰……
“好像有人敲门?”正在院子里打磨着砍柴刀的李洪荒凝眉倾耳。
“谁?”
少年嘴里边问着边推开了院门,看见女子后,不待薛小影言语,便接着说道。“是薛姨啊,进来坐会。”
“不坐不坐。”薛小影连连摇头。
“那薛姨找我娘有事?”李洪荒见状不禁问道。
“不瞒侄儿,薛姨此行,是来请你帮忙的。”
少年听闻此话这才注意到,薛小影左臂挽着一个竹篮,里面堆放着满满当当的鸡蛋。
待薛小影说明来意后,他静默了半晌,却没有推脱,毕竟人死为大,能帮则帮。
这份爽快倒是让薛小影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不怕么?少年洒然一笑,说出来薛姨可别笑话我,我打小的梦想便是做一名剑客,行侠仗义,斩尽世间妖魔。
薛小影微微一笑,不再多语,待少年将鸡蛋放置好后,二人便一齐出了门。
然而出门不远,薛小影忽然顿步,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疑惑道。“这是……”
李洪荒一惊,那是昨夜打斗留下的痕迹,此时若承认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解释道。“最近娘亲身子有些不适,昨夜杀了只大母鸡给她补补。”
“原来如此。”薛小影没有多疑,朝村口轻盈而去。
不知为何,李洪荒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目光扫过那滩血渍,无意间却被一阵青光晃了眼。
“咦……”李洪荒上前,仔细一瞧,离昨夜打斗不远处,竟有一绿色耳坠遗落在草地上。
耳坠通体发绿,晶莹剔透,表面有一层蒙蒙氤氲光气在流转,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俗物。
事有蹊跷,少年心知这非他娘亲物件,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凶手落下的了,于是捡拾起来,或许以后能用到也说不定。
谁知刚触碰到耳坠,一股阴寒之气便瞬间侵入到李洪荒的体内,犹如蓄势待发的毒蛇使出的致命一击。
李洪荒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寒气正顺着自己的小臂往上游走,凡寒气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片乌青。
很快,整只右臂泛起了黑色气息,而那股寒气丝毫不做停留,向左蔓延而去,它的目标是,心脏。
“完了!”少年脑海一片空白,遇见这种诡异事情,他真的是毫无手段可施。
很冷,如坠冰窖,很困,似三月不眠,绝望如渊,将他笼罩其中。
就在少年不知所措时,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缕光,开始很微弱,后来愈发璀璨,最后光芒万丈。
李洪荒睁开朦胧的眼,看见一只浑身火红的小家伙正在疯狂吸鼻子,黑气化作一团尽数被其吸入体内,然后,小家伙打了个嗝,一个青色烟圈缓缓升腾而起……
“唔……如果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救了我一命,怎么感觉你就像吃了一顿大餐似的?”李洪荒无语望青天。
于此同时,一处阴森的角落,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仿佛不是从口中传出。“李清雪那老娘们果然有些门道……”
黑气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李洪荒的右臂在眨眼之间已全然恢复了常态。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发生,走在前面的薛小影只以为身后少年心不甘情不愿,故而磨磨蹭蹭,于是转身善解人意的说道。“侄儿尚小,难免心生恐惧,薛姨不会勉强。”
“薛姨,你误会了,刚才鞋里进了碎石子,走吧,别耽搁了,这一会儿功夫,红日都露半个头啦。”少年抖着裤腿,不好意思的挠头,一幅憨态模样,实际上他暗地里早已将碧绿耳坠悄悄藏了起来,并且小家伙也被他飞快的摁进了怀中,没有被发现。
薛小影闻言轻轻颔首,紧紧蹙着的粉黛不经意间平顺了不少,嘴角也有弧度扩散开来,虽不明显,但李洪荒看的很是真切。
李洪荒不知薛姨在笑什么,但他总感觉,这个极浅的笑很有深意。
从少年家到村口,不过三五里地,很快,二人便来到那象征着美好与希望的十方树下。
只是,那原本应该守候在此的赵家小儿赵罡此时却是不见了身影!
难道临阵脱逃了?如此倒也还好,就怕又生出什么妖蛾子,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