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平再次重重地叩了下去，木制的地板在这一重击之下甚至发出了颤颤的响声。
“下官明白大人心中对曹氏切恨入骨，下官明白大人不愿放下先主之志。”
“但正因如此，还请大人珍重自己的性命！”
“请大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三声厉喝，发自孙长平的肺腑。
陶林，在外交界面上，是“士”，只能选择战争或和平；在军事界面，是一个有韧性属性的传奇指挥。
但在孙长平眼中，陶林不仅是这些没有感情的身份。
那襁褓之中的图标，在孙长平眼中，是确确实实的。
陶家最后一名直系子孙，丧父，丧母，兄弟出走，没有其他依靠的，年仅一岁却要肩扛起比自己这四十年生命总和加起来更为沉重的负担。
当孙长平将陶林抱在怀中的时候，就好像是真正在抱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那时想要强行压住的激动和此时根本没有甚么区别。
刘备用怜悯对待陶林，糜竺以谨慎，而孙长平则对陶林抱以慈爱——老来丧子的他，在之前怀抱陶林的那一瞬间，心中便将陶林放在了那一死在乱军的儿子的位子上。
陶林，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一岁的孩子。就算他天资聪颖，就算他确实展露出了众多异于常人的神才，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一岁的孩子。
一岁的孩子，没有真正经历过官场战场，根本不知道战场险恶，一时血气澎湃，便以为自己能一举建功，要去冒此殁身之险，去一雪前耻。
这就是此时孙长平眼中的陶林。
“啊……我不行了……”但和孙长平相向而拜的陶林心中却是这样的想法。
他有点怀疑人生了。
在陶林看来，自己已经给出了最一本万利的交换条件，为什么，孙长平还是执意要求自己放弃？就算是死，死得也不是你啊！
陶林脑中再次动力全开，将这些天和孙长平接触以来的一个个细节重新梳理，试图从中寻找出自己这个行动到底和孙长平的哪条利益相悖。
但，却得不到结果。
陶林想不通，自己这个抉择会触及孙长平的什么利益。
在疑问中走投无路的他，甚至再一次对这个世界骂了起来。
人家别的主角穿越，都是一帮手下忠心耿耿说一不二，怎么到了自己这边，却是推三阻四？
“啊……咿……呀……额……诶……啊！”坐在一旁的齐氏方一启口，却又闭上，抬手，却又放下，左顾右看，却拿不定主意。
这种场合是没有她说话的允许的——但眼见孙长平和陶林都伏在地面上，齐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奴婢出身的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她想要开口劝解，但没有允许她跟本不敢说话；只管低着头什么都不问？这似乎又对现在这种情况毫无帮助。
起身离开？如果这是她们私下的事情，她很可能就这样决定了，但如此高官相见，岂能是她一人可以决定来去的？
“父亲？主公？”正在齐氏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略显中气不足的男声。
孙季扶着门辕，一脸茫然地望着室内。
“大人谈话，小孩子出去。”孙季还未抬腿，结果就被孙长平一声呵斥。
“父亲此话无理！”
确实无理！陶林自己都差点没憋住笑——小孩子，你对面就是个小孩子啊。
“哇。”“诺。”齐氏听命立刻将陶林扶了起来。
陶林一脸严肃地望向了孙季，准备以他为突破口。
“哇。”在系统的帮助下，原本需要一长串话才能表达的含义对于陶林而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叫声，便可以将粗略的意思传达到别人的耳中。
“主公想要亲自带兵出击？！为什么不带上幼斌？”孙季直接在门外跪倒，“请主公带幼斌一同出征！”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孙季，对于此等热血之事自然异常兴奋。
“孙季，退下！”然而还不等陶林再说一句话，孙长平便立刻起身将孙季喝退。
“季！”陶林站起身来，望向孙季的眼神之中满是坚毅。
在陶林的引领之下，孙季的眸中同样刚硬起来。
“哇。”
曹贼怒兴青州兵，陶谦悲看尸入山。
只是一句话，便使得在座所有人回忆起了那近在眼前的悲痛。
“陶大人。”孙长平自然甚是理解陶林的想法，但正因为如此，他更舍不得陶林、孙季因此丧命。
“陈宫虽迎吕布，然而如今大局未定。曹贼尚有兵卒数万，我等如今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等仅兵卒三千，怎可与之匹敌？”孙长平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托出。
“依下官之见，不如陶勇、孙季带兵先行侦查，探明道路，陶大人和下官坐镇梧县，为二位供给物资。待到大军开到，我军随之出击，寻找战机截击曹贼。”
“亦或者，北上东郡，暗地里联络黄邵，伏击曹贼。”
这些或许是一个可能，但都和陶林的利益需求相悖。
就像是陶林没能察觉到孙长平心中与利益无关的执念一般，孙长平没有看透陶林身为第四天灾追求胜利结局的野心。
陶林注定，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成为枭雄，要么，就当个狗熊。
陶林的视线扫过孙季，对向孙长平的双眸。这双眼睛，完全没有儿童的稚嫩，却好似百折千锤的钢铁一般地泛着坚硬的光泽。
“哇。”这不是一个请求。
“哇。”这是一个要求。
我军月末即启程出击，我陶林亲自领军前往。孙季孙长平率军留守，组织民夫保障后勤补给。
届时，陶林将要一举建功。
陶林这般将命令说出，没有留给孙长平任何拒绝的余地。
“陶大人，此时非等寻常，切不可拿性命开玩笑。”
“我自有分寸，我自有把握。”在所有人的惊讶之中，陶林一字一顿地将每一个音节清晰地吐了出来。
危险？必然存在。但陶林相信自己，尤其是相信自己身边这个——已经将地形图完全展开的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