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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登徒浪子

回到塘边的蛮人木屋处,几个蛮人孩童正在嬉笑打闹,让这荒凉的黑沼之中,有了些蓬勃的生气。杜蘅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交给洛克额,说道:“迦若太史,有劳兄台照料。”

洛克额老大不客气的接过了金子,说道:“公子放心,恩人交代了,一定要看顾好迦若太史。”杜蘅随口问道:“恩人是谁?”

洛克额摇头道:“不知道恩人是谁。族长说,他救了全族。所以,恩人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恩人的旨意,都由族长传达。”

杜蘅问道:“那你们族长住在什么地方?”洛克额笑了笑,说道:“汝勿拿你们日族那一套来对卬,卬不会说。如果卬说了,迦若太史就会死掉。”

杜蘅心里暗暗叹气,此人滴水不漏,自己又投鼠忌器,着实难缠。不过现如今,父亲待在黑沼,反而比跟着自己要安全的多。当下再不言语,与苏二八一起离开。

回道官道之上,二人缓步慢行,苏二八问道:“迦若太史可有提供什么有效信息?”

杜蘅皱眉思索,说道:“父亲也仅仅知道初代帝血的来历与用处,并不知道解法。”

苏二八道:“有法有破,既然知道来历用处,总比一无所知要强的多了。”

杜蘅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父亲说,初代帝血,无法可破。万卷书阁中,有数以兆计的经卷古籍,父亲在内中多年,也不曾知道解法。要我们来解破,怕是苦难。”

苏二八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我们都是年富力壮的大活人,难道还能怕一个死了八百年的鬼?”

杜蘅叹道:“除此之外,尚有万卷书阁白塔悬层之谜,至关紧要。初代帝血,很可能就藏于悬层之中。”杜衡将昨晚迦若修兮所言白塔悬层之事一字不漏的告知苏二八,苏二八沉吟道,万卷书阁是帝都三大机要之地,进入尚且困难,何况要去塔顶悬层……”一句话未完,苏二八面色大变,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手捂肚腹,蹲在了地上。

杜蘅大惊失色,搀扶住他,急声问道:“你怎么了?”苏二八腹痛难忍,指着肚子道:“痛……痛……”杜蘅又惊又急,只见苏二八额头冒汗,脸色铁青,双唇乌紫,分明就是中了毒。

杜蘅心急如焚,此时竟然想起白少棠来。若是他在这里,纵使不能解毒,也定有拖延之法。杜蘅干着急道:“苏兄昨晚道现在吃了什么东西?看你症状,八成是中了毒了。怎么办?”

苏二八肚腹极为疼痛,断断续续道:“不,不可能啊,我,我昨日晚间随那蛮人回道木屋,并未进食,怎么会……”

话未说完,竟已疼的晕了过去。杜蘅心下焦急,想起幼时自己偶有腹痛,父亲便会为自己按揉几个穴位,腹痛便有缓解。当下便双手运气,按住苏二八的气海、关元、中极数个穴位,轻轻揉按起来。

揉了数时,苏二八双目紧闭,脸色愈发难看。杜蘅手足无措,正在思考是否要回转蛮人木屋,忽听有人说道:“哎呀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乾坤倒乱。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两个大男人在管道上行此苟且之事!啧啧啧,真是辣眼睛,辣眼睛!”

不知何时,官道上已多了一个人,站在身前丈余之外。杜蘅端详此人,身材矮小瘦削,穿花色蓝衫,身披五花大氅,面目俊秀,脸色极白,似有施脂抹粉,看不出年纪。声音轻浮,腔调浮夸,右手书生扇半开半阖,缓缓摇动,看着杜蘅二人,口中啧啧有声,眉眼间尽是不屑与鄙夷。杜蘅心中本已惊怕,情绪无处宣泄,听此人轻佻言语,怒不可遏,一跃而起,一掌劈向来人。

那人不闪不避,手中扇子唰的一声合起,竟将折扇当做判官笔,直击杜蘅手腕,杜蘅反掌欲扣他手腕,却见那人扇中竟有暗器激射而出,杜蘅右手急抄,身形急掠而回,低头看右手中,却是一根极细的金针。杜蘅见他身手不凡,心下甚是惊异,又挂心苏二八安慰,当下不再理会,将金针递出,沉声喝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方才是我鲁莽得罪。我朋友身体不适,我只是帮他按摩穴位。请阁下嘴上放尊重些。”那人只是笑吟吟的,并不接金针。杜蘅见他无礼,遂将金针掷于地上,蹲下身来,继续为苏二八揉按穴位。

“原来是按揉穴道为你朋友治病啊。”那人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杜蘅警戒道:“这位兄台若非伸以援手,还请自行其事,勿要在此调笑。”

那人并不生气,走到苏二八身前三尺之处站定,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打开手中折扇,对着自己脖颈扇来扇去,悠然道:“你朋友再不救治,就要死了。”

杜衡心中恼怒,不悦道:“生死有命,不牢阁下挂心。”

那人笑道:“哟呵,你还挺硬气!可惜喽,你朋友的命,可没你的嘴硬。如果不加救治,最多三个时辰,你朋友便会绞肠而死。”

杜蘅听他言谈之中,似是知道苏二八症结所在,单膝跪下,抱拳道:“先生知晓在下朋友症结,定能医治,还请先生不吝施以援手,大恩大德,必当报偿。”

那人噗嗤一笑,眉毛轻挑,笑道:“你?能报偿我什么?我南五省第一神医,家财万贯,武功高绝,各路达官显贵都是我座下客,我用你报答我?”说着,好似很热一般,手中的折扇来回摆动的更快了。

杜蘅大喜道:“先生若是南五省第一神医,可识得镇南候小侯爷,白少棠否?”

那人听了一愣,说道:“你认识我那个调皮徒弟?我这次来就是找他的。”

杜蘅拱手道:“我与白小侯爷乃是挚交。还请先生看在小侯爷面上,医治我的朋友。”

那人显然半信半疑,不过在这烟瘴之地,能说出白少棠的名字,就算非是挚交,也应有几分交情。于是一脸不耐烦道:“我早已立下规矩,女子分文不取,男子千金不医。治你朋友也行,但是要收一千零一两诊金。”

杜蘅愕然道:“可是在下身上并没有如此多银钱。”

那人合上扇子,上下打量杜蘅,说道:“我看你器宇不凡,身手又好。是不是我那个徒弟闯祸时,你救了他?我听人说他在这里闯了祸,白家大小姐千里迢迢从广阳来此处,我才跟了来。谁知道路上因为有事耽搁,跟丢了白大小姐的车驾。我一直听闻白大小姐美艳绝伦,可惜不曾得见。你既见过我那徒儿,一定也见过白大小姐了?如果你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我便出手救你朋友。”

杜衡听他絮絮叨叨,竟只是为了见白语棠一面,心中略一寻思,伸手在苏二八怀中摸索,将白语棠临走时交与他们的荷包拿出来,说道:“白姑娘和少棠已返回广阳,你路上若无遇到,当是错开了。这是白姑娘临走时,赠与我二人的荷包和金子。先生应可凭此物,求见白姑娘。”

那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把抢过荷包,拿在手里,喜不自胜,端详着荷包说道:“上等的柞丝制成,铺针细于毫芒,下笔不忘规矩,用马尾于轮廓处施以缀绣,间道风飞白花纹,自然工整。一个小荷包就有如此广绣工艺,确实侯府物品无异!”

转脸对杜蘅道:“你朋友是中了毒,不是寻常腹痛,你按揉气海等穴,没有用的。”

杜蘅急忙问道:“先生肯能解毒?”

那人忽然一脸不悦,说道:“你不要叫我先生先生的,我才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你把我都给叫老了!叫我香拂公子就好了。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的香拂。”

杜蘅没空听他在这里叨叨废话,只得回道:“是,还请公子赶紧救我朋友。”

香拂公子扫了一眼蜷缩在地的苏二八,咦了一声。弯腰看他脸色,又咦了一声。杜蘅问道:“公子,在下朋友说他,昨日到今日并未吃什么异常之物,所食都是我们自带的干粮,怎么会中毒的?”

香拂公子站起身来,哼了一声道:“你们昨日到今日,是否含了金丝草避瘴气?”杜蘅道:“确有此事。是白小侯爷教授。”

香拂公子笑道:“我这个调皮徒弟,笨手笨脚,医理药理倒是一点就透,先赞一个。”说着,将折扇合起,在骨上轻轻一按,只见数根金针从扇骨中探了出来。香拂公子右手取下金针,扎在方才杜蘅所按的气海、关元、中极,以及迎香、合谷、神阙等穴位。

香拂公子边针边道:“你朋友所中之毒,极为罕见,并非由口而入,是由肺入。观他症状,应是熏了寒烟毒所致。寒烟毒由肺进入,经过长途奔走,又吸入大量瘴气和金丝草的寒气,进入血液,游走至胃经,郁结于肠道。毒发症状,与急性绞肠痧相似,一般的庸医,以山豆根汤医治,只会加速死亡,还好你们遇见我南五省第一神医!”

香拂公子说完,忽然跳开丈余,以手捂鼻,杜蘅不解,香拂公子道:“快过来快过来!片刻之后将有臭屁熏天,快点快点,莫谓言之不预也!”

杜蘅退开数步,只听连声巨响,宛如平地惊雷,杜蘅震惊之余,只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的杜蘅直接窒息,不由再退数步。苏二八却昏死不觉,臭屁连声。

杜蘅掩鼻问道:“公子,他为何放屁不止?”

香拂公子不语,盏茶功夫过后,苏二八终于停止放屁。香拂公子折扇急扇,说道:“你还有功夫说话?也不怕被熏死?他毒气入肠,梗阻不前,我当然要扎他的大肠经诸穴替他引气排出。”

这时,苏二八幽幽转醒,腹中疼痛已去了十之八九。看见杜蘅和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身外一丈,以手掩鼻,喃喃道:“你们这是……”话未说完,残留的臭味让他闭嘴不言,良久乃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娘的,是自己的屁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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