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的总结会中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叶至说一看见那美丽得就像是虚幻的纯净星空,就开口提了个问题。
“不知道呢~可以说给我听吗?”那个人说话的语气着实很悠哉。
“我们的班主任说,‘离期末就剩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要将精力放在自己的学习上’。”叶至说很干脆地告诉了他。叶至说从十字架中起身,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他......躺在一个吊床上。是的,就是固定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这个原野上,不光多了一张吊床,还突兀地多了两棵树。
那个人躺在吊床中,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对于叶至说刚刚的说话,满不在心的样子。
“......”叶至说将十字架的棺盖盖上。这个棺材叶至说也差不多躺习惯了。
叶至说走到了那突兀而起的两棵树下,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吊床微微地晃动,应该是若有若无的夜风吹动的吧。叶至说背后靠着的树的质感很是古朴,看看树叶也有点稀疏,所谓的春天,也不过如此啊。
“我的猜想都一一验证了。”叶至说抬头看着星空,说道。
“......有问题吗。”那个人说了话,但眼睛还是盯着书本没有移开。
“没问题。”
“......”
“啪——”这是书本合页的声音。
“啪——”这是书本被甩到地上的声音。
叶至说的手边有了一本书,书名四个字,《末代皇帝》。
“这个有电影,你可以看看——这个世界还处理不了太多东西。”那个人只是这样说。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么?”叶至说这样问。
“有,很多。对你来说,也是如此。”那个人也只是这样说。
“......好的。”
“......”
“......现在我想看到的我都看到了,正如我说的第一句话一样。这个世界暂时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真的吗?”那个人的语气顿时轻佻了起来:“知道吗,我可以在你考试的时候告诉你答案哦。”
“......那倒也是不错的呢。这也算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唯一的好处了吧。”叶至说想了想也笑了。
“不止吧,‘唯二’,应该是。”那个人这样说。
“呵呵。”叶至说笑了笑,点点头。
“我还是活在现实里的一个人啊。”叶至说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
“......”
“......”
那个人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两只腿悬在了半空中,双手抓住了吊床的两边,有点像是坐秋千一样的姿势。他抓住吊床两边的手微微用力,吊床便动了起来,荡起来了。在这片星空下,在这片原野上,在这相互依偎的两棵树间,随着夜风,荡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轻轻地、荡了起来。很轻微很轻微的吱吱响声,是吊床与树木摩擦的声音。
叶至说靠着树,只是坐着、只是单调地望着星空,吱吱的响声他好像没有听见。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地有风划过,他的视线从星空上收了回来,看看自己的身旁。那个人已经荡起了秋千。
——有点无拘无束的感觉呢。叶至说微微笑着。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着其他的旅行者的话,来到这一片原野上远远地看见突兀的两棵树,会有什么感想呢?”叶至说的视线伸向了远方,然后轻轻地问道。
“谁知道呢,那是属于他们的浪漫了。不过我想,如果这个世界可以的话,我想他们此刻的心情绝对是难以言喻的——就好像......在看一场奇迹一样的吧。”那个人荡着秋千,享受着属于这一刻的快乐。“哦,对了。还记得你上一次你坐秋千是什么时候么?”他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在我们这个多雨的城市中的那个中央公园新建没多久的时候,自己的父母带自己去过一次......这段记忆你也应该有呢......不过,这段记忆你肯定比我的,要清楚。”
“只是因为这段记忆对我而言是唯一,对你而言却已经是一段......过去的时光了吗?”
“......可以这样理解吧。我所拥有的,你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再多,也不值一提了。”
“是的,这个唯有‘叶至说’是我们两个人彼此的共同点,也是‘共通点’呢。”
那个人摇晃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大了,有点想要飞出去的感觉。
“那个公园你还想要去看一看吗?”
“......寒假的时候,回去的吧。”
“真的?”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有意义。有挺大的......意义吧。”叶至说心里有点模棱两可,他现在的心情到底也是有一点小小的复杂——是的,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复杂。
“呵呵。你还是有点对‘生活’完形崩溃了呢,果然是实在不想扔掉这个滤镜吧。”
“......叶至说这个灵魂就是这样的,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没有变过。”
“不对吧,这个世界——其实就是那一层‘滤镜’吧。”那个人轻轻地笑着,轻轻的笑声盖不住吊床的吱吱声——果然是被风吹散了呢。
“......好吧。”
“那个世界里雨是个常客,但在这里永远都只有星空和纯净的夜。”那个人轻轻念叨着。
“所有所有的孤独都叠在一起堆成了土地,心里攒着的点点美好化成了小草。”叶至说接了一句。
“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了吗?无限延长下去的,那是时间。”
“意料之外的,那地平线下,只是另一片星空。”
“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了,摸摸自己的心脏,它仍在不知所以地活跃着。”
“或许就像这个城市的一场雨一样的,下的只是雨,但是不只是下在了这个城市里,还有那些人的心里。”
“雨不知所谓,就像人活着一样。”
“但他们不同,就像雨的死去和人的死去一样的。”
“好了吧?”
“不会好的,时间还在那里呢,像个巨人一样俯卧在那。狰狞着脸张大着嘴。”
“真是恐怖,呢。”
“你也知道它吃不了你。”
叶至说轻轻笑了,那个人也笑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终于微微地盖住了秋千与树木摩擦的吱吱响声。这是什么呢?属于叶至说的“浪漫”吧。
“......”
“......”
“你也得到了你的自由了,我也承认了我自己的自由了。我觉得,差不多了吧。”叶至说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随意吧。”那个人一直荡着的秋千渐渐地停了下来。
“这就有点像我自己的父母给我自由的权利一样。我作为创世主,也要给你自由的权利呢。”
“呵呵。有趣的创世主。”
“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举止和太多因素有关了。这就是你要发展的道路吧。当然了,你我还是......在本质上有着相同点——呵呵,这句话真的真的说过了不知多少遍了呢。”
“这算你的赎罪么?”
“算是的吧。对你而言、对这个世界而言、对那个世界而言、对我自己而言,都算是一种赎罪吧。”
“......”
“哈哈......”叶至说轻轻叹了一口。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所谓的‘爱’吗?”
“相信啊。”
“那你觉得你拥有吗,叶至说?”
“......我相信我拥有,但我看不见它在哪里。”
“这里是一个唯心世界,你认为你所相信的爱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叶至说轻轻地扭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周围,一片荒原,有什么好看的,其实这一片荒原上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是这两棵树吧......不对,应该是这两棵树中的一棵。”这个猜想合情合理。
“那么,你认为,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那个人算是承认了。
“左边的。”叶至说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
“.......呵呵,对啊,为什么呢?”叶至说突然笑笑,“直觉告诉我的。”
“真像叶至说的风格呢。”
“怎么说呢.......”叶至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想,心里还是有了答案,“以古人的说法吧,‘左卑右尊’。这样就是了吧。”
“那么另一棵树,代表了什么呢?”
“我想,是那自以为是的孤独吧。”
“‘我或许除了爱和孤独以外,一无所有了吧’。”
“呵呵。”
“我明白了。你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简单易懂。”
“......够了呢。”那个人的表情沉了下去。
叶至说只是仰望着被树丫杈和稀疏的树叶遮着点点的星空,没有再开口。
“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那个人提出了话题。
“说吧。我听着。”
“‘爱’的英文单词怎么写?”
“Llove’。”
“你知道这个词还可以怎么理解吗?”
“怎么理解?”
“Level Of Violence(暴力指数)的缩写。”
叶至说微微地一怔,旋即不禁微微一笑。
“那么‘Level’(等级)的缩写‘Lv’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理解呢?真是有趣呢。”
“不得不说,这样的理解,才是真相呢。描写的是游戏,但换一个理解,一切都变了呢。”
“‘Exp’(经验)是不是也可以换一个理解?”
“嗯......”
“Execution Points(处刑点数)。”
“不错的笑话吧。”
“是的,真的很不错。我都快要笑死了。”叶至说说话的语气,极其平淡,“第一个这样的理解的人,一定很厉害的吧。”
“你认为他的内心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是一个极其热爱和平与美好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很不错的创世主吧。”
叶至说感叹完,就从原野上起了身。
“要走了吗?”那个人问道。
“不是。”叶至说一口否认,“我只是站起来舒活舒活筋骨罢了。”叶至说走到了自己的十字架边。
“你想干什么?”那个人也从吊床样式的秋千上起身下来,站到了地面上。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似有非有的笑意。
“没什么,我想试着体验一下,那个疯狂的世界罢了。”叶至说将十字架和棺盖合了起来,拍了拍,确认盖紧了。然后......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十字架的架身,足足有一人大的十字架竟然顺势腾起,叶至说用一只手轻轻地揽了揽十字架,十字架就很稳当地立了起来。这样看起来,颇有威严感和仪式感,而不是一个可以给人躺着睡觉的棺材。
叶至说掂量了一下十字架的重量——没想到还挺轻的。叶至说一只手就可以很轻松地将十字架抓起来,然后就将那个十字架......
——扔了出去,向着站在两棵树中间的那个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那巨大的十字架飞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崩溃,散成了无数的白色粉末——仅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看起来就像那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突然间散架然后消失一般。
那个人还只是站在那里,但他的手却保持着握着什么的姿势,好像他原本就是握着什么东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了一样。在他的脚下,却是突然出现了许多把插在地上的长剑,样式极其普通的长剑。
“......看见了吗。”
“看见了。”
“十字架没了真是抱歉呢。”
“没事,还可以再做就是了。”
“那么......”
叶至说的手凭空一挥,便握住了一把短刀,然后一瞬间用力地甩了出去。
——不同于十字架极其笨重的飞行轨迹,短刀飞起来的速度和轨迹可是厉害多了,甚至于......像是划开了空间一样的,瞬移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诶呦。”叶至说听见那个人轻轻叫呼了一声。
“砰——”叶至说看见短刀被击爆了开了。
那个人手中还是一样的像握着空剑。叶至说注意到,他脚下插着的剑又变多了。
“可以了吧,叶至说。”
回应他的还只是一把破空而来的短刀。
“砰——”那个人在自己面前一瞬间造出了好几把长剑,长剑顺势插入自己面前的土地形成一道剑盾,而他自己的手握住一把正要向下插的长剑,然后——对着凶悍的短刀轻轻一打。长剑和短刀在空中同时崩溃开来,化为虚无。
“还有一把。”叶至说好心的提醒了一声但这一把甩完,叶至说也拍了拍手站在了原地,结果已经不需要去等待了。
——叶至说数了数那个人面前插着的长剑数量,数的没错,应该有四十四把。
“够了吗?”那个人空握着的双手也送了开来。
“够了。”
叶至说从自己的衣服口袋了拿出了一盒装饰饼干,蓝莓芝士味的装饰饼干,拆开包装,拿出了一根叼在嘴里。然后轻轻的坐在了地面上。
那个人叹了一口气,弯着腰将插在原野上的长剑一把把地拔了出来。那些插入土中的长剑,刚刚被拔出土中,就瞬间崩溃了开来。消失不见。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战斗’算得上是精彩吗?”叶至说问道。
“那你认为,这样的世界精彩吗?”那个人反问道。他又回到了吊床上,继续将吊床当做秋千荡了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世界,的确有点疯狂呢。”叶至说到底还是这样感慨。
“精彩吗?”
“不精彩。”叶至说一口否认了。“我还只是一个没有丝毫战斗经验的普通人呢。人生可不是游戏。我也不是那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人。这里和那里的距离,相差的,不止是唯物和唯心,还有一个‘想好好活着的叶至说’。”
“万一,我说万一,你就是那个唯一的存在呢?你会恐惧你的为所欲为吗?”那个人这么问,这两个人毕竟还是在不同的世界里活着的。
“至少......”叶至说轻轻地咬着饼干,“我不想去看见自己因为为所欲为而对自己本身所拥有的东西无能为力。就比方说,我不想失去我本就拥有的......孤独。那样的自己,可能会太过于无私而太过自私,以至于自己不喜欢自己呢。”叶至说说罢轻轻笑了笑。
那个人默默地荡着秋千。
叶至说手中的装饰饼干不一会也吃完了,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的确没有一点的剩余。拍拍手,将盒子一抛,盒子就在半空中急速地溶解。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叶至说起了身。那个人欢快地荡着秋千,他微微笑,然后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给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在那个世界的唯心造物,命一个统一的名字。”
“哦?叫什么呢?”那个人的语气上挑。
“恸。”叶至说很正经地说,“竖心旁和‘运动’的‘动’组合而成的字就是了。我认为的唯心造物,就是这样的物种——心之所动。就像那个十字架和那些长剑一样的,它们都是唯心造物,也就是所谓的‘恸’。”
“反正我觉得这个字挺不错的。”
“这是个中性词。”
“‘心动’也是吗?”
“随你喜欢了。”
“对了。”那个人指了指天空,“我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东西——我想了很久还是这么认为。”
叶至说看着他——虽然他一直在荡着秋千。听到这句话,不禁笑了起来。
“不会有太阳的。”
“永远不会吗?”
“是的。”叶至说肯定道。
——是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