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声音将解临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将震惊的情绪收敛了一番,看向柴三娘疑惑的眼睛,摇着脑袋胡扯道:“没什么,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流星,听闻流星闪过时许下的愿望会实现,也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柴三娘不知道什么太白经天会天下乱,她只知道人若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都离不开自己的努力,虽说这里面会掺杂着天时地利人和。
街道外传来“咚咚”的打三更之声,困意也再次袭向柴三娘,而太白经天也使得解临没了潇洒之意,两人各回各房间休息。
解临认为自己的眼力还是十分准的,太白经天这一天象定然不止他一人看到了,即便是天下太乱,也乱不到他一个武功有限制的人来拯救。他握了握自己的手脉又捂着心口处,感受着那比常人要弱上一丝的心脉,垂下了黯淡的眼眸。
江湖人衡量高手的标准便是那东南西北二十八星宿,能与其中一个打成平手便可以成为高手,解临唯有轻功,是江湖高手乃至宗师都难以媲美的。
当年无空道长将奄奄一息的解临从土里挖了出来后,便将其交由无尘道长抚养。在解临三岁时,无尘道长发现他体内的经脉极其脆弱,用了不少灵芝丹药也只是让经脉强了些许,也因如此,解临不能习太高深的武功。
无尘道长在解临五岁便收其为徒,并让他以轻功为主修。注定不能成为高手的解临还可以走遍江湖,打探各种消息便是靠着这苦练十几年的轻功,他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能和他相比的,便只有站在江湖顶端的宗师了。
翌日清晨,解临起得比寻常晚了半个时辰,他洗漱下去吃早饭,正见柴三娘带着婢女一等人出行,笑着冲其喊了一声,可人家只当没听见。
解临虽不想这一路上孤独一人,但也不着急,依然不慢不紧地饮茶吃包子。
少了解临那麻烦的叨唠和其惹来的麻烦事,柴三娘终于可以好好地玩耍了,她带着婢女逛花楼听戏曲,进赌场下注,但凡这周岸里有的,她都玩了个遍。然而就在回去时,她碰到了出来散心的解临,倒霉神本神不是空有虚名的,解临这货居然又把仇家给引来了!
“怎么他老人家又找上你了?!”柴三娘问这话不是想多管闲事,只是解临这货不要脸皮地躲到了她身后!
解临大气不喘地抹了把虚汗,笑看着面色木然的柴三娘,解释道:“我刚出来散心,没逛几家店铺就遇到了他老人家,我还特意上前打了个招呼……”
说着,话语里染上了几分委屈和无辜,解临继续道:“可老人家直接给了我一掌,若不是我反应快,轻功顶好,说不定三娘你现在都见不着我了……”
柴三娘简直要钦佩了,敌人在眼前解临还能扯三扯四,尽说些不要紧的话,她握着从随从那儿要来的长剑“锵锵”作响,微怒道:“说重点!”
“他老人家与我师父有仇,认出了我是他仇人的徒弟,想杀了我出气。”欠骂的解临这才嘴巴飞快地道出重点。
葛魏身为前辈,且还有着宗师之称,对付一个后辈自然不会用全力,而解临也不配让他用全力。由于对三无道的怨恨,葛魏有种想好好戏弄一番解临的感觉,就如同在地上用水画个圈,将蚂蚁放进去,不断加水将圈子缩小,直至蚂蚁在原地前不了后无路。
这种颇为扭曲的想法使得解临有逃脱的机会,若不然以葛魏的武功之高,怎么会让前者有命跑去找帮手,还是个纤细单薄,眉目如画的女子。
葛魏轻笑一声,眼中戏谑越发明显,他盯着躲在柴三娘身后的解临,淡淡道:“小辈,你这样只会连累她,将三无道所在告诉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听这话,想用言语劝‘老人家’放过解临是不可能的,柴三娘一边庆幸自己支开了婢女随从,一边嫌弃自己这认识的是什么人,倒霉得很。
“前辈,你不该如此,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连下一代。”解临悄悄提起内息之际便见柴三娘徒然冲葛魏拱手,极其认真地说出这番话。
刚提起的内息又消失,解临混迹江湖已久,早早见识了所谓的人心险恶,有多久未曾见过这般傻得天真的姑娘了?他垂在两旁的手掌悄然握了握,而后握住柴三娘的手腕,面临着逃命的下场本该着急的眼里却带着笑意,轻功水无波趁着葛魏不注意间施展开来。
柴三娘听多了柴元的大道理,搜刮了入耳的琢磨着打算与这前辈好好讲讲,说不定还能化敌为友,虽然这不太可能。刚酝酿好便被解临带着飘到了三丈外,失了重心的她险些脑袋与大地亲吻,幸好解临左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其一带,两人逃命般向前去。
葛魏被这一幕气得真正动了怒火,他认为这些小辈还没有逃得了的本事,但现在看来,这解临的轻功显然让他很吃惊。多数人不会刻意去习练轻功,只要内功内力上去了,那么轻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对于高手而言,内功绝学才是最主要的。
在他看来内功一般的解临竟施展出连他都不及的轻功,真是见鬼了!
一路逃至拥挤的街道上,解临带着柴三娘躲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不久后从后门走出两位麻衣驼背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地往外走去。老人远去时,葛魏追赶至此,他带着怀疑进了后院却没有发现有人,思绪之间他突然想到了那两个颤颤而行动颇快的老人,顿时额头青筋涨起。
如果一开始只是想抓住解临询问出三无道所在,那么现在葛魏便真的动了杀心。
出了周岸城许久,柴三娘一把将粘在脸上不知什么东东的玩意扯了下来,她贪婪地呼吸了两口后,双目似剑如刀向身旁悠闲自得的‘老太爷’刮去,薄怒地问道:“被仇家追杀还拉上我垫背,我是与解临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闻言,解临不恼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可他顶着副尖酸刻薄的老人脸,这一笑不是慈祥而是阴森森,还未说话便被柴三娘用手中长剑一横,剑柄直接戳到了他的肋骨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露出这种脸色?”柴三娘假仁假义地问,嘴角噙着冷笑:“再给我胡说八道哄骗,我就先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哪句话哄骗你了?”解临揉了揉痛处,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反驳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别冤枉了我。”
哎呦……柴三娘眯了眯眼睛,问道:“真你个鬼,你把我带到什么鸟地方去了?”
说着,她视线落到荒凉不见人影的野地,后槽牙嘎吱作响,解临这倒霉鬼逃到的地方还真符合他自己的品格。
“我也不知……女侠别冲动啊,我仔细看看先。”解临余光瞥见柴三娘又欲要抄起武器,长腿往旁迈去,躲到一丈外。他目光扫视一圈,停在遥远之外形似塔状的物体之上,空佛寺么……
正巧去燕国寻一个消息。
“看仔细没有?”柴三娘颇为不耐烦地问道。
解临点点头:“这应该靠近于大周和燕国的边界,两国打了十几年战,大周人和燕国人都相互看对方不顺心,这里又是战死了这么多人,两国人都认为亡魂不瞑目不肯离开而不吉利,而且一旦两国战争再起,这里便会生灵涂炭,以至于原地村民都搬走了,这片土地成了无生气的荒地。”
大周的边界柴三娘还未去过,柴元爱国,从小耳濡目染的她何尝不是。柴三娘与贺将军府中的二公子贺少良是发小,她常常听其讲起边疆的军营生活,那种沉烽静柝却饮水栖衡、生聚教训,训兵秣马,如此苦练只是一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柴三娘知道安逸的日子无法养出一个真正的强者高手,她曾想去体会一下军营的生活,却碍于身份不了了之,如今到了这大周的边界,想必那些守卫边疆的将兵就在不远处,去看看也好?
如此想着,柴三娘便没有计较解临所带来的麻烦,她冲他微微颔首,指腹磨砂着剑柄,问道:“那也不可能没有人的。”
“是还有人,不过那些都是大周的将兵……”解临声音渐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笑问道:“三娘是想去大周的军营看看么?”
柴三娘:“……”
这倒霉鬼还真是猜得到她在想什么,见鬼了。
她点点头,问道:“可以么?”
“不可以。”解临话语刚出,一拳头由小至大带风袭来,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又得揍我了,那还是去……吧。”
柴三娘慢悠悠地将拳头收回,瞥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轻咳一声:“那什么,一时没收住失手了,解公子别在意。”
她早就看解临这张阴森老人假脸蛋不顺眼了,这失手得可真是时候!
“嗯,不在意。”解临扯了扯嘴角:“幸好这张脸皮挺厚的,挡了你的力道,不然我得毁容了,到时候娶不到媳妇,三娘你得负责。”
柴三娘:“……!”
这张嘴真是吐不出象牙来。
解临见葛魏没追上来,趁着天色还早便带着柴三娘到最近的一个军营里溜达了一圈。大大小小的草绿军帐挨着搭起,巡逻士队三五成群,在军帐附近不断地巡察,在军帐后的马场里,骑兵步兵两人成组,苦练厮杀。
一位身穿甲胄,肩披红风在大风中扬起,他双眸宛若烈火,精神抖擞地看着苦练厮杀的士兵们,越发地衬得瞳眸好战的情绪。贺少清的轻叹声湮灭在风中,大周安定是大周所有人所愿,也是他们将兵所愿,可将兵也愿自己能够上战场,建功立业。
自燕国与大周和约三年来,贺少清总觉得兵士们的厮杀等不如从前,眼下这苦练也不是尽全力,毕竟以大周现有的兵力,每一个将兵都极其珍贵。
脚步声响起,身后有兵士来报:“禀将军,发现有入侵者!”
闻言,贺少清眼眸微眯,大红披风一甩,转身往前走去。大周与燕国虽说是和约了,但两国间的暗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大与小,多与少的区别,不少燕国探子前来,都被他一一抓捕,如今还来……
贺少清冷笑一声,还真当大周好潜入不想活命?
两队巡逻兵将入侵者围住,手中的长矛直指两人,贺少清的出现让巡逻兵让出一条路,见一男一女正淡定从容地对他的兵士们指手画脚,瞬间皱起了眉梢,眼睛迸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来者何人?”
贺少清出身将军世家,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将军,其武功及战阵可高,能沉得住的少年人心都颇高傲。以往抓到燕国探子,贺少清是会过去看一眼,随后便丢给属下去处理,可现在这一眼,他便察觉到那俊逸青年气息有些强,还有那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
贺少清微微摆手,兵士们的长矛立马收回,燕国人与大周人大同小异,前者的样貌更为异域些,而后者则要柔美纤细些。
他立马辨认出了这对男女是大周人。
“自己人。”俊逸的解临不知哪里找来的折扇,骚气地扇出微风拂过身旁柴三娘的脸,后者眼角微抽,衣袖中的手握着拳头,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
“这位将军,我和我娘子路过此地,又是偏山野地出来,没见过威风的将士们,便想见见,却不想你的手下如此不讲道理,我说一句他们亮的武器就进一步,简直吓坏我们了。”
解临满嘴胡话没使得贺少清有所变色,他微微拱手,直道:“我属下所做很正常,倒是两位,偏山野地的没一句真话,还请报上身份,免得伤了国人的和气。”
“怎么会伤了……”
柴三娘听得解临又想胡说八道乱扯一通,连忙瞪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话继续道:“不会伤了和气,贺将军,我是丞相府的柴三娘,我们小时候见过,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柴三娘……”贺少清思绪一下,眼睛里逐渐惊讶:“你怎么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