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十七带着郎敖英疾行。
不一会就到了祠堂附近。
“奇怪,你有没有觉得很安静?”
郎敖英偏头问十七。
十七还没作答,就听大福道:“有血腥味。”
安静片刻,郎敖英忽然大声道:“不好,快走,去祠堂。”
说罢,便快速往祠堂跑去。
推开祠堂大门时,只见祠堂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各个血色全无。
郎敖英心头钝痛,浑身再无气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张着嘴颤颤巍巍发不出声音来。
十七与大福自郎敖英之后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倒吸口凉气。
场面着实有些骇人,即便是十七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大福则红起了眼眶,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自己被抓走的族人。
十七想上前安慰郎敖英,踌躇片刻,决定先将凶手抓来更能安慰他。
于是吩咐大福看好人,自己去找凶手。
在地上跪了许久的郎敖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将祠堂内外的尸体一家人一家人的排放整齐。
期间他一言不发,大福跟在他身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能理解这份痛苦。
看着自己族人一个个从自己眼前消失,比让自己去死都痛苦,尤其明知凶手是谁,却没有能力救回他们,这种无力感更让人绝望。
“郎敖英,你不要哭,要记住今日之痛,来日十倍奉还。”
大福跟在郎敖英身后,湿了眼眶,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郎敖英依旧搬动着尸体,没有说话。
许久,从他口中传来一阵哑涩的声音:“都怪我,让他们来祠堂,都怪我。”
那会凶手肯定没走,一定听见了他的话,他应该先找到凶手再将他们聚集在祠堂的。
大福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走到郎敖英身边抬头看着他,道:“不怪你,是贼人丧心病狂。”
郎敖英低头,温柔的扯了扯嘴角,他抬手轻揉的捏捏大福胖嘟嘟的脸颊,道:“好孩子不哭。”
大福怔愣片刻,别过脸嘟囔道:“我才没哭。”
“没哭就好。”
郎敖英深吸口气,来到小宝尸体旁,半跪在地上,抚过小宝的面容将他惊恐的双眼合上,喃喃道:“小宝,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蔡花,对不起村人,若你心中有怨就来找我吧,下辈子望你能投个好人家,一生平安。”
说到这里郎敖英已经泪流满面,一想到时常跟在自己身后憨憨的小胖子,他的喉咙就涩的厉害。
片刻,大福忽然听见祠堂内部传来一阵响动,当即跑去查看。
见是十七拎着一团肉球回来,堪堪松了口气。
正欲问她手中拎着一坨是什么鬼东西?
就见十七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遂将肉团扔在一旁,走向郎敖英。
“他还活着,你可以亲自手刃仇人。”她没有说让他不要难过,让他节哀。
失去亲人的痛苦,不可能不难过。
什么节哀顺变,都是骗人的屁话。
但难过后,就要振作起来为他们报仇,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坚强的活下去,直到手刃仇人。
郎敖英回过头见是十七,颓然地笑了笑,道:“你回来了。”
十七一把揪起郎敖英的衣领,将他拉起来,道:“哥哥!你给我振作点,想哭就哭,没人嫌弃你,你若再露出这副没出息的颓废模样,十七定然瞧不起你。”
闻言,郎敖英像忽然打开闸门的大坝,包裹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泻堤而出。
他反手抱上十七,痛苦的泣道:“十七,他们都不在了,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他们,是我这个村长不好,都怪我,我对不起爹对不起娘,对不起全村的人,对不起他们。”
十七没搭话,安静的听他趴在自己肩头痛哭,是不是轻拍他的脊背,顺顺头发。
蹲在一旁的大福也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见他哭的伤心,十七冲他招招手,示意过来给他抱抱。
大福瞪了她一眼,别扭的撇过脸,一个人蹲在墙角抹眼泪。
“……”
俩人哭了有一小会才消停,十七的肩膀都被靠酸了。
郎敖英将自己的面容整理好后,十七牵着大福来到他面前,对他们粲然一笑道:“哭也哭过了,好好活下去,今后还有我,无论怎样十七都会保护好你们。”
她并非烂好人,但没有办法对他们置之不理。说实在的,她心里有些怅然,当年自己流浪在外受尽欺辱之时,若有人能抱着她安慰一番,她必定过的不似那般凄惨。
但也正是因为从未有人那般待自己,才会让她面对他们时,能给予多少温暖便给予多少。
人有时候真的奇怪,明明自己从未得到过,却希望能给予别人。
“我才不需要女人保护。”大福红着脸看向别处。
郎敖英两眼发亮地盯着十七看。
十七无语,这莫名其妙的期许神色是几个意思?
“你打算怎么处理?”
十七指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人,赶紧转移话题。
郎敖英上前道:“这是谁?”
不怪他不认识,着实是眼前这一团肉球已经没有人样了,能分辨出是个人,还是因为那节不知从哪戳出来的手指头。
“周老头啊。”
“……”
郎敖英噎噎口水,道:“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十七缕了下思路,道:“祠堂后有个暗室,我在暗室发现他的,谁知暗室里有个通道,和在他家暗室发现的那个洞一样大,估摸是连一块的,然后他就钻暗道想逃走,我打穿了地面把他揪出来,不过说来这人还真不经打,我都没怎么用力呢,就成这样了。”
都没人样了,还没用力?
那她要用力这人不得成浆糊啊。
郎敖英脸皮抽了抽,亏他一直觉得她细胳膊细腿瘦弱不堪,竟这般暴力。“祠堂后何来的暗室?”
十七摇摇头,一脚将肉球踹到郎敖英脚边说道:“你问他吧。”
郎敖英退后几步,着实不敢靠近,尽管知道他只是个老人。
半晌,他才轻声开口道:“周爷爷?”
肉球动了动,没出声,想必开口说话会扯动伤口。
见人不应声,郎敖英抬头望了眼十七,眼神中满是:看吧,打得人话都不能说了。
十七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想这样的。
片刻,从袖里摸出个瓷瓶,将瓷瓶中的液体倒在肉球身上,道:“这是灵液,止疼的,过会他就能开口了。”
等了会便听肉球吼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放我回去,我要回家!”
郎敖英皱起眉头,冷声道:“周爷爷,因您是村里的老人,我叫您一声爷爷,可您为何要害村人,他们可曾伤您害您?”
“放我回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十七上去就是一脚,将其踢的咕噜噜乱滚,道:“不承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暗室藏着什么?那具女尸是谁?是不是你杀的?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肉球听见她的话,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扭着身子往郎敖英身边滚,吓得郎敖英连连后退,他边滚边吼道:“不要,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求你了,不要伤害她。”
郎敖英目光一凝,说道:“我们没有伤害她,可她已经死了,尸体已腐烂,您为何不将她下葬?”
“翠芳没死,她没死,我要救她,我要回去救她,放开我,我要回家,翠芳还在等我回家呢。”
这是,什么情况?
十七眯起眼,趴在郎敖英耳边悄声问:“翠,芳是谁啊?”
郎敖英低声道:“似乎是周爷爷的妻子,我还小的时候就死了,听我爹娘说是被后山野兽咬死的。”
十七啧啧舌,道:“哎呀,那真惨呐,看不出这老头还挺深情。”
郎敖英没有说话,走到肉球身旁,蹲下身温声道:“周爷爷,您告诉我实话好吗?您为何要害村人,还有我爹娘,也是您杀的?”
肉球似乎没有听见郎敖英的话,口里不断重复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翠芳见不到我会哭的,我要回家。”
此时的周雄发已失去神志,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妻子翠芳,他记得若他不回家,妻子就会担心哭泣,所以他只想回家,赶紧回家看他的翠芳。
郎敖英脸色暗沉,对于这个杀人凶手,说原谅是不可能的,全村人包括自己父母的死,让他无法原谅。
好在先前有部分人已经离开村子,否则整个过云村怕只剩下自己与他俩人了。
郎敖英环视了一眼祠堂里躺着的尸体,遂对十七道:“先带他回去,看他想做甚?”
十七虽不理解他为何要这般做,但还是听话的将人拎起来,往外走。
郎敖英牵着大福,三人走了会便到了周雄发家。
十七拎着人,进入暗室,将肉球扔在地上。
周雄发滚到血池旁,看着血池中已经腐烂的尸体轻声说道:“翠芳,翠芳不哭,我回来了,我把村里人的血都给你带回来了,你很快就不疼了,咱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一旁的郎敖英神色一冷,拧着眉头沉默不言,在暗室中站了会便走了出去。
他实在不想再看下去,怕自己一狠心真就杀了他。
十七跟在他身后,问道:“这就走了?不将其杀了?”
大福也赞同的看向郎敖英,若是他,一定会将此人千刀万剐。
郎敖英摇了摇头,道:“他已经神志不清,杀不杀都无区别,再者言他是过云村的人,我……下不去手。”
十七撇撇嘴,道:“他这样活着,只会更加痛苦罢。”
郎敖英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先前你说祠堂里有个暗室?”
话题转的生硬,十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道:“嗯,对呀。”
闻言,郎敖英便出了院子,朝着祠堂而去,也许那里会有过云村来历的记载。
三人刚走不久,院子便凭空冒出一团火苗,越烧越旺。
大福很快感觉到异常,低声问十七:“你干的?”
十七低声教诲大福道:“忘恩负义不配为人,有仇不报亦非君子。”
他下不去手,她帮他就是。
何况,周老头神志已被噬血阵影响,早不似正常人,即便活着也只有痛苦,与其如此何不让他早早去忘川找他妻子。
其次,那一池子过云族人的鲜血,若是被某个心怀不轨的妖怪得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虽然她不知道,泡过尸体的血水还能不能喝,但保不齐会有这样的人或妖心生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