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调笑后,郎敖英脑子比方才清明许多。
他不紧不慢说道:“你们可有觉得时间上不太对。”
十七思索小顷,道:“何处不对?”
“周子申较赵州翔晚死至少一刻钟,两家相隔如此之远,何以我们前脚刚到赵家,周爷爷就跑来说周子申已死,你细想一下,难道不觉得奇怪?”
十七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哦,原来奇怪在这啊。”
“臭女人,你拍我脑袋作甚?”
大福捂着被十七拍歪掉的发髻,怒目而视。
奶奶腔的大福,半点威慑力也无,反倒教人觉得甚为可爱。
话音刚落,十七便小心翼翼地看向郎敖英那张越发震惊的脸庞,心头不断骂着大福。
“呵呵,小屁孩脑子不好使,分不清男女,哥哥别信他。”
她笑眯眯地说道,手却脚不安分的在背后挥打身旁的大福。
大福自知说错了话,撇撇嘴,任由十七抓自己头发。
从前做兔子时只能在十七面前开口,自然习惯叫她女人,如今刚化身为人不久,尚未适应过来。
郎敖英很快镇定下来,将大福拉到自己身边道::“不闹了。”顿了一顿问道:“十七你真是女儿家?”
单论外貌十七确实长得像女子,但这性格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头竟有些期许。
十七皮笑肉不笑说道:“呵呵呵,怎会,哥哥想什么呢?小屁孩胡说八道你也信。”
她笑的勉强,郎敖英半信半疑,十七一把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嘴唇一勾邪邪笑道:“不然哥哥你自己摸摸。”
郎敖英的脸顿时涨的通红,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藏在袖子里,悄无声息吐了口气。
“胡闹。”
甩下一句话后便拉着大福离去,袖中的手轻微颤了颤,仿佛没知觉般。
转身后,心头却笼上一层说不出的失落感。
跟在他身后的十七,亦轻轻嘘口气,
还好她没易容,而是用术法变的身,否则就露馅了。
三人一路沉默,快到家时,郎敖英不自然的咳了声问道:“刚刚说到哪儿?”
“让你摸我。”
十七实诚的回答道。
郎敖英与大福同时腿一软,一个趔趄。
“咳咳咳,不,不是,周子申的死咱们说到哪儿?”
“哦哦哦,这个事啊。”
十七想了想遂一本正经看向大福道:“大福,咱刚说到哪?”
大福翻个白眼,抬起脑袋傲慢的说道:“小屁孩脑子不好使,不!知!道!”
就不告诉她。
十七认同的点点头道:“确实!”
“你!”是不该求他吗?居然不按常理来。
郎敖英无言一阵,沉声道:“不要闹了。”
人命关天,他竟还同他们在这里嬉闹,怎对得起将村子交到他手上的父亲。
十七面色一正,认真说道:“好吧,刚说到时间上有问题。”
大福诧异的望着她,感情方才故意耍他呢。
郎敖英点头继续分析道:“对,时间对不上,虽相差不远,但确实对不上,除非周子申是周爷爷在赶往赵州翔家的半路上被杀害。”
“怎会是半路被杀,那老头子如何得知?”
“奇怪就奇怪在此。”
“也可能凶手先杀的周子申,后用特殊法子将其尸体保存如活人,之后杀害赵州翔,再算计着时间出来,以摆脱自己的嫌疑?”
只是,他将时间给算错了。
郎敖英眉头一拧,十七的话再明了不过。
“不可能,那是他儿子,何况他一个老人家,如何杀得了年轻力壮的赵州翔?”
十七忽然想起老头院子那股微弱气息,会不会藏有另外一人?
不对,若真藏有人,应当避不开她的神识。
而且老头子院中并无半点妖气,被藏起的那人气息可能真的很微弱,微弱到几乎是个死人。
“哥哥,我觉得他着急出来找你,有可能是想害你,也可能想摆脱嫌疑。”
郎敖英不解,道:“害我?为何?何以肯定就是他呢?”
十七道:“不知,感觉而已,老头子出现的时间对不上,地点刚好在赵家,不是蹲在那等你,为何不早早离开。”
至于最后没能下手,约莫是因为她与大福跟了来,没能让他得逞。
郎敖英道:“怎就不是从家里而来?”
十七道:“你不是说他应当半路来的吗?”
“……”
这时大福小声插嘴道:“小白脸的血。”
郎敖英没听清大福的话,十七却醍醐灌顶道:“回家再议,有些事得同你说明白。”
“何事?”
“咱们先回家。”
“……好吧。”
到家时,天已昏黑。
郎敖英被十七推嚷着先去热了饭菜,几人一起吃过后,十七道:“你父亲可有给你留下什么遗物?”
郎敖英道:“家里的东西皆是父母在世时留下来的,你问这个作甚?”
十七想了想,道:“可有再三叮嘱你,极为重要的东西?”
郎敖英不解问道:“书房里很多都是,你要作何?”
十七道:“找点东西。”
得先找到记载,才能慢慢同他讲,否则他恐难相信和接受。
郎敖英狐疑不决,十七抬腿就走。
倒腾好半晌也未曾发现有何秘辛之类。
十七想不通,难道他不知自己身上有何特异之处?
郎敖英上前取下十七手中书籍道:“你是不是累着了,不然先回屋休息?”
犹豫片刻,十七道:“好吧,那明天再说。”
回屋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该如何同他开口讲。
若真是他的血引起的杀人事件,哪怕是不简单。
若大范围被传开,过云村怕是会血流成河。
“过云村……过云……”
十七喃喃念叨,总觉得有些熟悉。
正想着,忽然感受到一股邪气出现在院中。
她一个机灵,瞬间消失在床上,下一刻便出现在书房外。
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屋里郎敖英毫无生气的趴在几案上。
十七警惕地往前走了两步,正待叫他,一股黑烟自其体内冒出,从窗户往外狂窜。
犹疑一瞬,望了眼桌上的郎敖英,十七便追着黑烟而去。
也就这一瞬,黑烟已消失无影。
她朝着黑烟消失的地方追上去,同时放开自己的神识,但已无半点踪影,那股邪气也寻不到了。
十七懊恼的骂了句脏话,便准备回去。
忽而瞥见几步远的地上画了些东西,月光下看起来阴森森的。
走上前,地上画着一步宽的复杂符文。
她蹲下身用手指抹了点放鼻子下闻了闻,沉思片刻,十七猛的站起身,啐骂道:“丫的,噬血阵!”
可周围除了邻里村人的气息,并没有半点妖邪气,难道真如她所猜,是人为?
但,人如何能修习此等危险阵法。
又仔细检查几遍,确定没有异常后,十七抬手将噬血阵毁掉,才原路返回。
进了院子才发现,噬血阵离郎敖英家院子不过百米之隔。
如此近的距离,凶手是如何躲过她的神识消失不见的呢?
书房内闻声而来的大福抱着大贵立在郎敖英身旁用灵力护着他。
十七眉梢一挑,大富大贵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居然还抱在一块。
而大福见十七回来后,立马收手,他可不想浪费自己的灵力。
“你的哥哥暂时无碍,就是丢点血,吓破了胆。”
什么叫她的哥哥?
十七咬牙狠狠地刮了眼大福。
要不是看他用灵力护过郎敖英,真想一巴掌将他拍到月亮上去。
十七手指抵在郎敖英眉心,眯眼检查,见他确实并无大碍,这才松口气。
回头见大富大贵还立那望着他们,十七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看什么看?小心姑奶奶挖你们的眼珠泡酒喝。”
十七恐吓道。
若是从前,兴许两人还会被吓到,但同她相处这些天后,两小只皆不怕她。
大贵朝她吐吐殷红的信子,一副有本事你来呀的神情。
大福则直接无视她的恐吓,道:“怕是会吓死你的,哥哥呦。”特意将‘哥哥’说的极重。
“……”
十七一阵无言,瞪了两人一眼,找个凳子搬到郎敖英身旁坐下来。
今夜她得守着人,免得妖邪乘虚而入。
大福抱着大贵临走前,异常体贴的将房门给人关上。
十七嘴角抽抽,大贵那猥琐的眼神是何意思?
她能将哥哥吃了不成?
人走后,十七取出自己从夜游宫内带出的丹药喂给面色苍白的郎敖英。
丹药入口即化,十七用自己的灵力助他吸收药力。
盏茶功夫后,郎敖英面色逐渐红润,片刻便醒了过来。
睁眼见面前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登时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还好十七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着。
看清是十七后,他长长诩了口气,直起身环视圈屋子,见没有异常,遂如释重负般说道:“方才我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梦见屋子里许多浑身是血的人张着嘴要吃我,可吓死我了。”
睡着?做梦?
十七蹙眉沉思。
若不是她即时出现打断妖邪噬血的话,郎敖英怕是会被吓死在梦里。
这应当就是之前那三人的死法。
自觉在睡觉,并做了吓人的噩梦,殊不知身体里的鲜血正被噬血阵抽离,等血被吸干,人也就在梦中被活活吓死了。
难怪尸体会呈惊恐状。
“十七?十七?”
“嗯?嗯?你叫我?”
郎敖英问道:“在想甚?叫你好几声才听见。”
“哦,没事。”
见明显不想告诉自己,郎敖英叹口气问道:“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怎会在我书房?”
十七咬着嘴唇,半晌似是下定决定般,沉声道:“有些事想同你讲。”
“何事?”
“你们村的人非人所杀。”能成功修习噬血阵,现下恐怕也非人了。
非人?鬼魂?
郎敖英抿嘴不语,他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鬼魂。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