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久别相约
早上醒来,雪沁揉揉眼睛腰酸背痛的坐了起来,却看到蒲蓝红着眼睛坐在自己对面…
“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雪沁背痛的厉害,又捶又揉的都不是办法。扭头一看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像根面条似的蔫头耷拉脑的挪到了床上,“蓝姐姐,背好痛啊!帮我揉一揉。”
蒲蓝擦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走到她身边给她轻轻的揉起了背。
其实一早蒲蓝就带着侍女备着梳洗的水盆等在屋外,结果郡王爷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衣冠整齐的模样了,他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推开门直接走了。
蒲蓝带着侍女们进了屋,本来想象中满屋的春色并没有出现,却看到了雪沁躺在一排凳子上,摆着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和衣而睡。床上虽然睡过人,可是被褥一概没有掀开…两个小侍女嘀嘀咕咕说着,洞房花烛夜这么过去真是丢人之类的风凉话。蒲蓝瞪了她们两眼,把她们打发了出去。她正坐在雪沁身边替她发愁呢,就看到雪沁醒来了。
这一边揉着背,一边想怎么问雪沁昨夜的事,结果没想到雪沁倒是先开口了。
“他昨天进了门就装醉,躺下就睡,还不给我留地方。我实在没办法就在椅子上凑合了一宿。”雪沁双手环抱着枕头,整个脸捂在枕头上,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不知是不是已经满面愁容。“他应该是不想理我的,是不是以后我就只能这样了?”
“不是,我们得想办法,不能这样下去。”
“这样也挺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才对,何必计较他怎么对我呢?我是钦赐的郡王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蒲蓝揉着她有些纤细的肩膀,叹了口气,“别灰心,人心都是肉长得,你用心对他就会走近他的心里。”
“就像你和凌哥哥一样吗?可是蓝姐姐,你是遇到了凌哥哥,才知道自己这辈子只对他一个。可是我呢?我这辈子必须只认定这一个,没得选,不管人家怎么晾着我…”
蒲蓝给她揉着背,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算了!我们一路上都说好了就好好的活在这里吧!求那些本来就得不到的做什么!”雪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蒲蓝摇摇头,“一路上说是这么说,可是咱们得想想办法啊,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一心想着好好活吧?万一郡王爷是个值得的人呢?”
“他都这样了,哪里值得?”雪沁噘着嘴,被揉的哼哼唧唧的,整个人泄了气似得瘫在床上不说话了。
晚上,一直到上灯时分,都没有见到步澜的身影。蒲蓝出去打听,整个王府里人烟稀少,逮住一两个人也说不清步澜到底去哪里了。
房里的雪沁气泄的更多了。
第三天亦如是,雪沁干脆关着门子睡起了懒觉。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雪沁摸着肚子上圆润润的一圈肥油,“我再这么吃吃睡睡不出屋的,是不是会变成一坨会说话的肥油?”
蒲蓝抿着嘴巴收拾碗筷,“如果我不过来跟你说话,你就是一坨没人说话的肥油了。”
雪沁拍着脑袋,“可是我能怎么办?他连自己的王府都不回了!”
蒲蓝把手里的活放下,“我的公主,您不是就想这么好好的活着吗?还急什么?”
雪沁抱着脑袋看着蒲蓝,却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活的不错,虽然步澜人不回来,但府里的衣食都安排的这么井井有条的,她可以活得很好可是为什么不觉得开心呢?
“既然您说了只想好好活着,那这不就是心愿得偿了嘛?”
“不行!这么活不行!我跟个活死人一样,除了蓝姐姐你还有人觉得我是个活人嘛?”
蒲蓝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她,那个在草原上骑着烈马,挥着短弓,射过野狼的姑娘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该有的样子。
雪沁站起来拍拍桌子,“从今天起,别叫我什么公主,更不许喊我的名字,叫我郡王妃!我得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做郡王妃,不能别人给我个活死人墓我就安安稳稳躺在里边!”
“是!郡王妃!”
第不知道第多少天…步澜依旧没有回来…
“公主…”
“蓝姐姐,你又忘了。”
“哎!王妃…您看这么晚了,估计王爷又要宿在外头了,依我看还是别等了,早些休息吧。”蒲蓝把凉掉的茶全都撤了下去,一边说一边看着雪沁的脸色。
“蓝姐姐,你也觉得我太自作多情了吧?”雪沁低着头看着月亮的光影透过窗纱从桌腿慢慢的移到了脚边。
“也不是说您自作多情,但咱家王爷他是个捂不热的铁疙瘩,您越上心,日子就就越难受。”蒲蓝把灯拿来,冲淡了些月影,“您呀!就别在这数着时辰等他了,不值当啊!”
雪沁推开了灯,“蓝姐姐,这日子若是过的黑不见底了,什么灯也照不亮。王爷他和我不一样,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我,可以把我养在府里不管不问的。可是我已经嫁进来了,如果我不能得到正经王妃的日子,那以后就跟坐牢似得,没有出头之日了。”
蒲蓝默默地看着雪沁,虽然出嫁那天就知道日子不会好过,但真的开始这么过日子以来,蒲蓝也忘了自己有多少次是在梦中叹着气醒来的。
雪沁继续看着月亮影子,它慢慢的爬墙桌子,明晃晃的照亮了半个房间,然后也不知道看到了何时,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早上醒来,雪沁揉着睡歪了的脖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乌青,叹了口气,也没了心思梳妆。
“王爷昨晚一直没回来,我打听了下说是王爷歇在了佳莺台。”蒲蓝一边给她梳洗,一边汇报着一早上从各处丫鬟小斯那里打听来的情报。
雪沁捻着簪子的手停在半空,“佳莺台?”
蒲蓝拿过她手中的簪子比划了比划,然后又换了另一支。一边嘴巴也没有停,“就是都城里最有名的舞馆,佳莺台的背景很深,应该是某位王爷保着的场子。里面的姑娘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有所长,而且是否侍奉恩客过夜都要她们自愿,听说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强迫不得。”
“若是真的清高自傲,又怎会沦落妓馆谋生?既然已经为妓,双脚已经踩进泥潭,又怎会干净?面上装的像是是出水芙蓉,身在泥中而不染,其实都是些做作的,给那些喜欢被吊胃口的男人看而已。”
“王妃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蒲蓝给雪沁挽了个初云髻选定了一个冰玉玛瑙的簪子,看着镜子里雪沁酸溜溜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蓝姐姐你又偷笑什么呢?”雪沁瞟了一眼她,又摸摸自己的头发钗环。“是不是笑我怎么打扮也只是对镜自赏呢?”
“我是在笑你呢,不是说不在乎嫁个什么人,安安稳稳度余生就够了嘛?怎么现在又真的对王爷挂心了?他就是出去吃个花酒,看把你醋的!”
“王爷他不同,我这么久也算琢磨透了,我虽然只在大婚那天见了他一次,可我与他,其实是一样的。”
“王妃既然懂他,那应该知道彻夜不眠的等他不是办法啊!还得有合适的法子才能走到王爷的身边去,王妃这样等是跟自己过不去。”
雪沁听了蒲蓝的话,若有所思的出了出神,可是又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让他明白我,先做点正经的吧!我昨天要的账目可都送来了?”
“都放进内书房了,开府以来的礼簿,各个王府臣邸的往来礼赠,还有咱们府里财人物产的簿子,我都要来了。”
雪沁舒展一下筋骨,“先不想别的,今天就先做个好内眷吧!看账本去!”
这王府才落成了一年,可是这王公贵族的来往繁琐,账本子竟然记了一大摞了,雪沁打开第一本,就看的有点发困。干脆叫来了管家在旁一条条的给她捋着说。
步澜初封郡王是朝中无权,内宫无势。所以账目虽然繁琐,但多是兄弟之间,或者同窗友人之间的来往,雪沁倒不是太在意。最喜欢的还是管家说起了哪家,就会扯两句哪家的八卦,比方说小栗侯的先夫人又黑又瘦还是个麻子脸,俩人洞房时小栗侯是喝了半斤楼兰醉,吹了蜡烛蒙着脸上的床,结果早上还是吓了一跳…彭尚书最小的儿子比他的孙子还小六岁,所以小儿子刚学说话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孙子一起喊他爷爷…釜阳候一辈子不上马不从文,娶了一屋子的小妾就在家里生孩子,生了二十三个儿子,一十一个女儿,好在大儿子常奕将军少年有成,十六岁就立下军功,不然一家老小眼看就要喝西北风了。
转眼就到了中午,雪沁是听得意犹未尽,管家是说的口干舌燥已经喝了四壶茶,雪沁也懒得挪动地方了,干脆就把午饭传到了内书房,管家破例也坐到了桌上,一边吃一遍接着说…
不过好景不长,下午还没有聊多久,就见步澜的那个贴身小斯窦保从垂花门外走来,“郡王妃让小的好找啊!”他笑嘻嘻的进门作揖,“郡王殿下邀请了京中几位要好的公子在佳莺台设宴,想请王妃今晚同去,到时候郡王殿下还要把自己的几位知己至交引见给您。”
“佳莺台?”雪沁有点诧异,既然带着女眷为何去那种地方宴饮,可是又觉得既然步澜请了,肯定只是雅宴,与那里的风月无关。
“正是佳莺台,郡王说去仙客斋吃酒太过于拘泥,难免吟诗作赋的风雅场子,郡王妃远道而来怕是不精通这些个,不如佳莺台自在一些,这样王妃也不必太过拘束。”
“那就多谢王爷好意了。”
“那小的备好车马,酉时三刻在府门外等您。”
“好。”
雪沁下午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账了,让喉咙快冒烟的管家去忙他自己的事,雪沁急匆匆的回了自己屋。
“蓝姐姐,蓝姐姐!”她拽着蒲蓝坐到了妆台前,“王爷约我去晚宴,你看看我有什么需要整理的?”
蒲蓝看着她的模样,也不搭话,就让她先自己兴奋一阵子再说。
“你怎么不说话呀?蓝姐姐有什么不妥吗?”雪沁却见蒲蓝的脸上未见笑意。
“这佳莺台是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妓馆,王爷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应该为王妃你的身份思量思量的,怎么能让王妃在风月场里露面的?我觉得王爷他并不是简单的宴请这么简单。”
“这么猜也是猜不透的,还是到时去看看就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了。”雪沁倒是不以为意,费心的挑了一件既庄重又不失风韵的正服,又从新梳了正髻,带上金玉发饰,让自己看起来华贵又大气。
于是到了酉时三刻,窦保牵着马车已经在府门侯着,他看到雪沁的打扮,面露不忍之色又没有开口多说什么。蒲蓝紧随雪沁打算一同上车,谁知窦保伸手把她拦下,“巫女姐姐,王爷特意吩咐了不让您跟去,怕您这副模样吓到他的贵宾们。而且佳莺台是什么地方呢?哪里有去那里宴饮还带女仆的?您就放心的让王妃娘娘去吧,王爷自会把咱们娘娘照顾好的。”
蒲蓝推开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王妃去哪里我就必须跟去哪里,更何况是那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妓馆,万一有个不长眼的冲撞了王妃,你觉得你担得起嘛?”
窦保再次上前一步拦住蒲蓝,“有小的在呢,姐姐就放心吧!小的保证不让人碰一根汗毛的把娘娘交到王爷那里。”他说着有点哭腔的看着蒲蓝,“姐姐这半面神纹太是吓人,平时在府里也就算了,王爷特意吩咐不许姐姐跟去,真的是怕吓到贵宾们。”
“蓝姐姐,没事的我自会小心,你就在府里等我吧!”雪沁掀开车帘子,拍拍蒲蓝那扒着车的手,“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吃亏的。”
蒲蓝松开手,无奈的摸了摸脸,“你自己去我怎能放心呢?”说着叹了口气,使劲瞪了两眼窦保,“你说的最好做到,不然我就半夜拎着灯笼去吓你!”
窦保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姐姐您放心吧!我绝对护好咱们娘娘,佳莺台那地方是真的没有带侍女的规矩,而且您也忒吓人了…”
蒲蓝看着雪沁远去的马车,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可是自己这副打扮的确也太惹眼,没办法悄悄跟去。她在门口纠结了很久,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最后还是跺跺脚回了府里。
就这么放她去吧!就算是孩子也得长大…蒲蓝安慰着自己,想起来很久没见到常凌了,转身去了侍卫呆的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