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放假，不表示不用上朝，三天小朝，五天大朝。
五天里面，还是需要早起两天的。而且临近寒冬，突发事件什么也会多一些。大秦繁华，但是路上的乞儿却不少。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大秦还没有那么繁荣，繁荣到人人温饱。
这个时节，生活不易才是常态，粮食收成不好，把孩子卖了过冬的也会变多，临近年关，富贵人家是闲的，过一个欢乐的节日。
诸多原因，年关的事情很多。
这些事情会劳烦得到这些丰衣足食、高高在上的人？
确实不会，不过皇帝是不忙，臣子不一定。
户部、兵部，他们要上交一年的花销，还有这里各地赋税、花费……；礼部准备祭祀、礼乐；吏部掌管升迁考核，也要总结。
刑部呢？
抓犯人审犯人……平常就没有悠闲，何况年底。工部则是赶工，在大雪来临之前，还有明年种植之前抓好建筑工程、水利工程、城建等等的监工、交差，工作量只多不少，还要跟吏部的征人、向户部要钱。
所以当官一点都不容易！
忙…忙忙……忙忙忙！
其他部门不差多少，像宋归崖，要修缮国家文书、起草文案，抄录重要文献……；像京兆尹上官大人，合计案件。
他们这些人比下面东奔西跑的走卒还要累。
要说谁比较闲，大概就是霍赢、辅国大将军这一类的。自己的兵，离着十万八千里，管不着，在京城的兵不过一千，也不需要他们时时管着，只要严要求，不会出什么问题。
霍赢休养了几日，效果显著，虽然皇上没有要求，她还是准时上朝，有时候还去给刑部尚书打打下手，抓抓犯人。
“都让你休息，你怎么老往我这里跑？”曹行知穿着刑部尚书独有的獬豸形象的深蓝色官袍，对跟着他一同回府的霍赢说。这小子已经来刑部三天了，雷打不动，一早上就来。
“浮生半日闲就行了，领着国家的银子，哪里休息得下。”霍赢说。
霍赢一身便衣，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柄黑钢刀，这刀不像其他的刀，笔直，更像是剑，但是比剑宽一寸，刀身长二十寸，一边锋利无比，透着银色的冷光，一边很厚，刻着回字的纹路，是纯色的黑，刀背到刀锋颜色逐渐变成银黑色。就好像由钝到锋利的过程。
“你这思想境界与众不同，你什么时候回北边？”
“看皇上意思。”霍赢回答，昨日的积雪很深，一脚一脚的走过被无数人无数马车压过的大路上。
“你不着急？”曹行知从认识霍赢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看清过这个少年，他连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个人都不知道。
如今坐在这个位置，曹行知感激霍赢，也只是霍赢，一个大好晋升的年轻将军，为什么突然回京，还接受了年比甘去北方发展？好像什么都接受一样，好像什么都接受。
“大人可听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才二十二，别跟七八十的人一个样。”曹行知说。
“这跟年龄无关。在北边五年，我在战场上杀的人，跟你下令杀的人差不多吧。你是杀有恶之人，而我不一样，是纯粹的杀人。”
“你是保家卫国，而且你杀的人，也杀过人，战场上，没有怜悯这一说。”曹行知说。
霍赢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曾经我也这么想过。三年前，是我杀人最多的一年，在哈尔的草原，我认识了一个莽族的少年。他是一个兵，但是他跟我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杀一个人。”
“我笑他说，到了战场，是你死我亡的处境，在战场上，不杀人这句话就像这草原的风，很容易就消散在无边的荒野之中。”
“他回答我说：他当兵是为了和平，可是和平里面有了杀戮，那就不是和平了，所以他要感化战场上的人，让他们心存善念、感激。”
“他太傻了，世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世界也不是他能够掌管的。我知道所有的道理，但是哪个真哪个假？哪个对？哪个错？老天都无法评判。我常常想，像我这样犹豫寡断的人为什么能够走到这一步呢？我想大概是我看开。”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注1）霍赢身着黑色的衣服，走在白银素裹的世界里面，说着这句话，总结道。
曹行知顿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评价霍赢说的这些，也不知道霍赢口中的少年最后怎么样了？是死了，亦或者成为万万千千杀人的士兵！
当兵，上了战场，就是杀人。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但是这个杀戮满身的大将军告诉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一个这样子的人！
因为不知，所以无所谓。
好像权谋在他这里成了一个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说着不杀一个人的少年如果还活着，是否还记得他曾经如此说过一句话。如果他忘记了，却有一个人替他记得了。
曹行知跟上去，跟霍赢说了一句：“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读zhi 第四声，嫉妒嫉恨的意思。”（注2）
“多谢曹大人安慰！”霍赢笑，如同春日三月风，纯碎而美好。这该是一个阳春三月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你呀～心思不要那么重，好好养病。”
“你一个管理刑部的就不要说我，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将军，心思重了？我很轻的。”
“呵呵呵，你小子嘴里吐不出好话，京城里面难道没有其他地方让你去？你老跑我刑部做什么？”曹行知哈哈的笑，道。
“曹大人，你三番五次的问我为什么来刑部，你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怕我发现？”
“我这刑部尚书可是才刚刚上来，能有什么？云麾将军，有没有时间？”
“怎么？您请我吃饭？”
“可以啊～你嫂子酿的酒非常好，要不是我不能喝太多，哪轮得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约着喝酒，曹行知都忘记霍赢是个病人了。
天空，雪依然下着，乌云笼罩之后是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