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或王思怡忽然又道,“我觉得去官府也很麻烦,昨日看你巧舌如簧,万一你是个讼棍,满口胡言导致官府信了你鬼话,那时便定了调,姑娘我再无余地了。”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子文也难免有些脸黑了。
王思怡说道,“要不你开个价,多少钱才不泄露这首辞,五日后我在樊楼有个专场,打算以此艳惊四座。你只需保守秘密五日便可。”
“?”
正缺钱的时候竟是有人来送了……但为了不落人口实,张子文也不马上接话。
王思怡伸出了一根优美白皙的手指道,“十贯?”
四九顿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张子文却稳住了阵脚,踩了四九一下。
“十五贯!”
王思怡又开出了这价格。
张子文知道她往后不会加太多了,既然没出现那种“从十贯跳跃三十贯”的纨绔行为,说明她是个对钱有认知的人。
那丫鬟也大声道,“小姐莫要和此无赖废话了,一贯也不给,衙门相见。您不是和城东唐秀才相识吗?他不但是才华横溢的大状师,听说还是江东转运判官唐恪大人的亲戚,唐大状师出面,官府必然给面子,到了那时,断不容这小子巧舌如簧。”
说完,丫鬟双手叉腰瞪着张子文,“小子你怕不怕,有本事别怂,咱们官府大堂去试试看。”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好吧我怕了你们啦,先说好这是自愿交易,你们给我钱,而我从此放弃吟这首辞的自由,保证不说给别人听。”
这算价钱谈拢了。
王思怡又鄙夷的看张子文两眼,寻思又不是吓唬你,姑娘和我那唐大状师的确熟,开口他必然接这官司的,只是说那类人也算轻佻,若非万不得已,要尽量不要走的过近。
“拿走,你个无耻小徒!”
丫鬟给了十五两银子。随又感觉像是给多了点,于是丫鬟再抢回其中一块凑在嘴巴上咬,被她给咬下了一部分来。
张子文惊悚的看着她,之前最多也就十五两二而已,竟是被她一嘴咬了只剩十四两九?
“看什么看,你不是说我牙尖嘴利吗。”大丫鬟非常得意。
“姑娘你厉害了。”
张子文就此低调起来,否则被她一铁齿铜牙会很伤,怕是骨头都能咬断呢。
走了一段,见到前方路边一群人在休息,一个帽子上有花的纨绔子弟坐在临时架设的阳伞下喝着冰镇酸梅汤。
就此一来王思怡脸色不太好,一瞬间变得低调起来。
那伙人也正看着这边,一群的流氓态。而身边丫鬟有些不服气,又比较泼辣的样子叉腰想要呵斥他们。
久经风尘的王思怡却赶紧拉丫鬟一下,低声道:“不可造次。此人不好惹,乃是东京城相当有名的花花太岁高衙内。知他爹是谁吗?”
“谁啊?”丫鬟有点尴尬。
王思怡面色凝重的道:“乃是刘仲武大将军麾下爱将高俅,官拜天武军右厢副都指挥使(大抵等于副军长)。刘仲武大将军风头正劲,西北兵事如火如荼,这一时期哪怕朝廷相公们都对这些人寄予厚望,若是闹将了起来,去官府也必然咱们吃亏。”
这下,丫鬟以及护卫都变得相当低调了。
额,还真是高俅家那儿子啊?
张子文微微一愣,关于高俅这人历史上的记录太少,都是戏说的成分大。
不过算了一下轨迹也基本合理,这个时间高俅距离“太尉”还早,的确应该在刘仲武麾下当差。
高俅能崛起有些侥幸成分,但也有原因。
在潜邸时候就认识了赵佶,赵佶喜欢踢球,而高俅有这天赋。然后高俅在边境立过战功。刘仲武部定鼎了最重要的西宁州后,赵佶龙颜大悦,专门接见刘仲武进行犒赏。作为麾下高级军官之一,高俅自然跟随刘仲武一起面圣。
嘿,一看乃是旧识。会踢球,写得一手好字,情商奇高,能打胜仗,又显得忠勇的高俅,便在一群不怎么受待见的武夫中显得骨骼清奇。
所以成功有运气成分,却不全是偶然。历史上那场犒赏大宴,实际成了高俅的露脸大会。高俅依托高情商,依托往日际遇,又夹宋朝少见的胜利军功,成功向大老板推销了自己,自此发迹。
历史上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赵佶喜欢他,故意送去刘仲武军中镀金,以积累升迁资本。
这可能有,但张子文觉得可能性太低。赵佶那时是个任性又短视的年轻人。以赵佶的性格想封赏高俅,直接就封了,一般不会走这么多铺垫。
若赵佶真那么守规矩又高瞻远瞩,不会这么快就败了大宋的底子。
“发呆的那小子,本衙内和你说话呢!”
张子文联想之际,听到了高衙内的叫声。
又见高衙内往旁边一伸手,顿时有一九纹龙递给他一把名牌扇子。很潇洒的一甩,便展开折扇走了过来,打量着张子文。
王思怡下意识有点担心,便赶紧示意张子文别乱说话,然后有礼有节的一福,“文峰楼思怡,见过衙内爷。”
故意抛出文峰楼名头就表示是有根的人,而不是孤魂野鬼,好歹幕后的人有能耐,说起来这圈子其实也就这么大,相互应该都是认识的。
果然,高衙内身边那个流氓头子脸色不太好,低声道:“衙内,文峰楼是岳老三他们罩的。”
“岳老三算什么东西,何须在我面前提。”高衙内冷冷道。
流氓头子有些尴尬。
另外一个叫陆谦的小军官接口道,“岳老三到不是个东西,往前那阵子他在东九巷那边领着一群人,主要以盗窃勒索为生,卑职还和他冲突过几次。有次他和海沙帮的人干了起来,卑职还出面劝解了。后来他却是张公子的人。”
“哪个张公子?”高衙内皱着眉头问。
流氓头子道:“就是……步军司张步帅的长子,张小国。”
“原来是他……”
高衙内像是也有些忌讳,皱了下眉头,又对王思怡拱手道:“早有耳闻思怡姑娘惊才绝艳,但还没真的见识过。主要我不怎么玩文峰楼,不过既然此番认识了,改日有机会就会去捧场。”
“?”
想不到花花太岁也会这样说话,王思怡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跟着,高衙内又不怀好意的模样看着张子文。
那个流氓头子知道意思,便道:“小子,你这种外来土包子爷爷见的多了。除了长的俊俏些,你哪来的勇气敢和思怡姑娘站一起?难道不知东京规矩?红颜有时候是祸水!”
这家伙公然用言语警告张子文离开,像是为了让高衙内和美人独处。于是王思怡有些尴尬,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高衙内又伸个指头在流氓头子胸口上戳,继续戳继续戳,“富安,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思怡姑娘怎有你想的那么肤浅,你这分明说思怡姑娘以貌取人。路是皇帝家的路个个都可以走,这小子不过是恰好同路而已!”
摆足了威风,把不可一世的流氓头子富安调教得像小猫后,高衙内又看着张子文道:“我说的对吗,你只是恰好同路?”
张子文微微点头,“还真是同路,我去成天观附近捉鸟。”
高衙内当即凑近富安道:“成天观附近有鸟吗?”
“的确有很多金丝雀。”富安点头道。
高衙内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又对王思怡笑道:“姑娘渴了吧,我这边有些冰镇酸梅汤。”
王思怡的护卫很担心,低声提醒“若不吃就是不给面子”。
就此王思怡只得大方的一笑:“那便谢谢衙内,周先生原本答应今日共饮酸梅汤,却又忽然有事去了宫里见娘娘。如此也好,尝尝衙内的也是一样。”
高衙内顿时脸如锅底,当然知道她说的周先生是谁……那就是个老王八蛋。同时高衙内也知道她现在提及周先生的用意。
就此他们一群的去阳伞下喝酸梅汤。至于张子文也没离开,和四九一起食用了些自己携带的干粮和清水。
差不多时候,高衙内把碗当做一次性用具一扔起身:“走吧,左右无事,既然遇到了就同路,我也去那成天观看看。”
富安皱了一下眉头,想说别去,却最终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