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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速之客

时维九月,顺天府西郊,香山最高处,香炉峰上一片火红。

每当枫叶从枝干滑落,便如雪花一般翩翩起舞,自由的飘散,浪漫而优雅。而与冬雪不同的是,一个漫冬雾雪白茫,一个则深秋玲珑金黄。

漫山的枫树,高大挺拔,如旌旗飘扬;纤细娟秀,似鲜花般柔情,灿若云霞,宛如淋不灭的火焰。

香炉峰因其地势陡峭,登攀困难而俗称“鬼见愁”。

在顶峰先后建有三个极有特色的亭子。

分别是“重阳阁”、“踏云亭”、“紫烟亭”。

“重阳阁”意在九九重阳,登之可望京城;

“踏云亭”因秋雨后,春雨前缕缕云丝穿行亭内外,犹如踏云一般而得名;

“紫烟亭”因晨夕之际的薄雾淡淡如紫色云霭,时隐时现,颇有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味道而得名;

站在白玉观景台上,远处昆明湖宛如一盆清水,各式建筑星罗棋布。

而在香炉峰脚下有一处庄园,名为萧家堡。

上一代萧家堡堡主萧天启曾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因此,自大明开国以来,朝廷一直对萧家堡恩宠有加。

时任萧家堡堡主萧长风虽为人和气擅谋略,萧家祖传剑法“披风剑诀”以及“披罗紫气”都练得炉火纯青,功力更是深不可测。

但是由于萧长风曾在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建文帝府上做过客卿,当今天子朱棣登基为帝之后,逐渐冷落了萧家堡。

许多江湖人士也不敢随意同萧家堡结交,萧家堡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

这一日,萧家堡花园的一个小亭子内,暮地传出小孩子撒娇的声音:“二叔,我刚刚手滑没拿住,一不小心就掉这儿了,本来我是打算这样走的。”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将原本下好的棋又放到了另一个位置上。

孩童对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模样倒是生的挺周正,只是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胡子拉碴,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此人正是堡主萧长风的弟弟萧长鸣。

他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忍俊不禁的道:“小兔崽子,又开始耍赖了是吧?看来我给你起了个‘赖儿’的小名儿,当真没冤枉你啊。”

原来此时叔侄俩正在下棋。赖儿其实是叫做萧拂衣,因他经常下棋耍赖,萧长鸣便给他起了个“赖儿”的小名。

萧长鸣自三岁起便开始教他下棋,别看他现在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却已能够与萧长鸣这位棋艺精湛的“好手”,一较高下了。虽则是输多赢少,但也足见其睿智。

萧拂衣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搓了搓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二叔,这回我真没耍赖,确实是手滑了。”

“你看我这小手,白白嫩嫩的,哪像你们的这些成年人的手,粗糙无比。再说这棋子光滑无比,我的小手拿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

萧长鸣忍住笑意,一脸深思的样子:“嗯,赖儿说的有道理,一定是你手滑了。不然以你的棋艺,是不会走出刚刚那样的昏棋的。”

“不过待会儿你要是输了,可别再哭鼻子耍赖了啊。”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二叔你说哪里话,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怎么会因为一时的输赢而做出哭鼻子的事情呢?何况这盘棋还早着呢,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只见他摇头晃脑,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引得旁边的丫鬟咯咯娇笑:“看来少爷私塾没有白上呢,都快成为小夫子了!”

这时,家丁小胜急匆匆的跑来:“二爷,堡内来客人了。大爷正在会客厅,让你赶紧过去。”

萧长鸣听后不赖烦的道:“没看到我在陪少爷下棋吗?而且府上的事情有大哥顶着就行了,我可不愿意去看人脸色。”

小胜走到他面前小声道:“二爷,这回来的人不一样,好像是宫里的人,大爷让你一定过去。”

二爷听说是宫里来人了,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对小胜道:“你先过去告诉大爷,说我随后就到。”

“是”,小胜恭敬地离去了。

……

萧长鸣来到会客厅,只见大哥正端起茶杯喝茶,见他到来,示意他坐下。

他发现大哥的脸色有些难看。再说此时厅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于他是默默的在大哥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放眼望去,只见在他对面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位手摇折扇的中年人。年纪约摸四十来岁,国字脸。他身着紫色蟒袍,左右襟各绣有一条行蟒,在前胸和后背也各有一条坐蟒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宛若飞龙现世。

只是这龙爪却少了一只,只有八爪,但是依然威风凛凛,给人一种尊贵非凡的气势。

萧长鸣认识此人,他正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代王朱桂,此刻正与大哥交涉。

而在他对面第二个位置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年似七旬的白发老人,面白无须,面上的肌肤如婴儿一般白嫩,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此时他正在闭目养神,他也穿着一身蟒袍,不过却是白色的。

同样是蟒袍,穿在他身上,反而给人一种森然的感觉。

萧长鸣心想:“原来是东厂总督魏无涯。这魏无涯提督东厂,权柄极重,而代王朱桂则是当今诸王当中与皇帝关系最亲近的一位。”

“今日二人一同登门,定然是来者不善了。”

似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魏无涯的眸子忽然睁开,眼神阴郁,见是萧二爷,微微颔首,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萧长鸣也微笑示意。

正在萧长鸣与魏无涯对视之时,却听见对面的代王怒气冲冲的对大哥吼道:“萧长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惹怒了本王,本王定然将你这萧家堡杀的鸡犬不留。到时候本王要的东西自然手到擒来。”

萧长风知道这位王爷脾气暴躁是出了名的,强忍怒气回应道:“王爷要找的东西确实不在我萧家堡内,并且先父也从未曾将那样一件物事交予在下,王爷可千万别轻信江湖谣言。”

这时魏无涯却阴测测的道:“所谓风过留声,雁过留影,若非确有其事,江湖上又岂会空穴来风?”

萧长鸣听后也明白了,原来他们与前几批人一样,同样是在打“那件东西”的主意。而且二人如此的咄咄逼人,他瞬间怒火中烧。

只见他拿起酒壶灌了一口,还顺带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道:“若是王爷与魏公公认定了那东西在我萧家堡,大可以在堡内搜上一搜,搜到了萧家堡自然无话可说,并且咱们萧家堡会亲自向王爷和魏公公请罪。”

继而眼神凌厉的道:“不过,我萧家堡也不是随意任人揉捏的,若是搜不到那件东西的话。哼哼,二位就得给我萧家堡一个说法了。”

“即便魏公公乃是当今大内第一高手,但为了维护我萧家堡的尊严,说不得咱们兄弟也只好领教一番了。”

“就凭你个废物也配?”代王豁地站起身,一双虎目紧紧锁住对面的萧长鸣,身上气势节节攀升,一股威压向四周扩散开来,凝如实质的杀意瞬间将桌上的茶盏压迫得不断颤动。

然而这股子杀意在到达萧长鸣面前尺许处时,却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魏公公缓缓站起身,略显枯白的右手搭在代王的肩上,轻易地将其散发的气势化解,对其耳语道:“王爷息怒,别忘了咱们的计划。”

代王面上阴晴不定,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回原位。

魏公公继而转身盯着萧无鸣,不瘟不火地道:“早听说萧家二爷天纵奇才,少年时候便闯出偌大名声,更是博了个‘萧无敌’的称号。武林中人听到‘萧长鸣’的名字皆是‘谈虎色变’。

哼哼,只是却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沦落成了一个酒鬼。当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当年‘萧无敌’的能耐如今还剩下几分,咱家倒着实想见识一番。不如咱们约个时间,你我彼此切磋一番,如何?”

萧长风听得此言,一脸担忧之色,正待言语。

萧长鸣听后,眼中精芒迸发,一改散漫作风,抢先开口道:“好,公公有此雅兴,萧某随时奉陪。”

魏无涯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好,一个月后,月圆之夜,京城西郊,一决胜负。萧二爷可敢应战?”

萧长鸣面无表情:“一言为定!”

双方此时剑拔弩张,而萧家兄弟矢口否认“那件东西”就在堡内。代王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结果来了,并且此行目的已达到,于是与魏公公起身离去。

待二人离去之后,萧氏兄弟一时沉默无言。

萧长风率先开口:“二弟,你也太草率了,魏公公可是江湖上的顶尖儿的高手。就算是你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够打得过他。”

“如今你嗜酒如命,武功更是荒废了多年。魏无涯此人心思深沉,此次约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大哥实在替你担心啊!”

萧长鸣一脸苦笑:“大哥,想当初咱们萧家堡那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竟然沦落至此。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实在是受够了,即使打不过魏无涯,我也要让天下人看看,咱们萧家堡不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他眼神一凌:“何况,谁胜谁负,要打过了才知道。”

“而且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这已经是第五批人来到堡内了,虽然他们借口不一,但是你我心知肚明,其实他们就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

“我实在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

“一直以来,‘那件东西’让咱兄弟俩如履薄冰,最近不知如何竟走漏了消息,到时候恐怕要弄得人尽皆知了。”

“与其束手无策的担心与猜疑,还不如直接答应下来。”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什么招术,咱们接着就是。倘若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不是还有那张底牌嘛!”

萧长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倒真希望咱们永远也不要用到那张底牌……”。

……

萧家堡外,一辆渐渐远去的豪华马车内,魏无涯缓缓开口:“萧长鸣此人不容小觑啊!”

代王回应道:“公公也看出来了?”

“王爷您试探他的时候,内力到他身前却再难寸进,就凭这一手悄然化解内劲的功夫,就不一般!”

“江湖传言,他因为一个女子,从此一蹶不振,酗酒如命,荒废了功夫,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萧无敌’了。”

“不过依咱家看来,这么多年大家都被他给骗了!他如今的功力比起当年来恐怕是只强不弱,哪里像是为了女人自甘堕落的样子。”

代王一脸高深莫测:“呵呵呵,看来这个‘萧家堡’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这次他们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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