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将那碳人翻了过来,是想探探他的鼻息,也是做过心理建设会看到怎样一张恐怖的脸,可现实还是大大超出她的预设。
那是一张令人恐惧到极致的脸,整张脸虽未完全碳化,依稀能够看出眼睛、鼻子和嘴巴。额头和下巴焦黑,最严重的是双颊,表皮没了,里面的红肉翻出,坑坑洼洼,乍一看双颊上就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鲜红和焦黑相间的肉疙瘩,狰狞又骇人,真的是看一眼能记一辈子,午夜梦回做噩梦的最佳素材。
林木惊得叫了一声,本能的别开脸,深深呼吸了两下,她颤抖着把手靠近他的鼻下去探。不知是死了还是呼吸太微弱,林木试了一阵都还是拿捏不准,犹豫片刻,她慢慢转过脸,在心底安慰自己:怕什么!又不是水鬼,不就是烧得惨了点,怕,怕个毛啊!
她忍住发怵,强逼自己看向他。
这也太惨了点吧?!到底是怎么弄的?汽油助燃?还是接近什么爆炸点被波及的?
盯了一阵林木感觉那种毛骨悚然感降低不少,脑子也开始活泛起来。正当她想要弯腰去听他心跳时,他陡然睁开了眼睛。
林木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一仰,她原本是半蹲着的,这突然的一下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与他对视。
对了片刻,林木才发现他眼神涣散根本对不好焦距,但林木却松了口气,喃声说道:“还好没死!”
林木心安顿了些,这才注意到碳人虽烧得面目全非,但身上竟然还有部分衣物,虽不完整,起码也遮住了该遮住的,不至于衣不蔽体。
林木再次露出惊讶之色,这,人烧成这样,衣服却还能保住小半,这什么样的钢铁材料做的才能如此厉害?!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是越不够用了,从蓝霁儿掳走她开始,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就都颠覆了她二十多年来对科学的所有认知。
林木一根手指不断在他眼前晃动,同时高声喊道:“喂,醒醒,听到我说话了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她不气馁地重复喊道。”
渐渐地许是林木的呼喊有了作用,他少有焦距的眸子慢慢有了对焦,眼中也开始有凝光。
肃天强撑着快要耷拉下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声音虚弱,似每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量,他低低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肃天全身都痛,痛到他恨不能直接死去,但神志却是越发的清晰,心中也纳闷疑惑起来,这里怎么会出现会说人界语言的普通人。
林木闻言怔了半瞬,眉不禁微皱,心说:都这样了还防备心这么重啊!于是她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一上来就扑到我身上哀求我救你,可不是我上赶着要救的。”
她几句话说得夹枪带棍,临了还翻了一个白眼,这么露骨的嘲讽肃天即使眼花耳背也是听得真真的,他微微皱眉,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喂,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这里没有药品,我又不是医生,我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你要是饿了,那边有些果子能果腹,我吃过的,你要吗?”林木见他半晌没动,眼睛半睁,也不言语,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人家刚刚那样问也没问题呀!毕竟身受重伤一醒来就瞧见面前一个陌生人,换了谁谨慎防备甚至带点敌意也是正常的呀!
她干嘛要这么小心眼!林木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有些过意不去刚刚她的言行遂开口问他要不要吃东西,也算是她的潜在道歉吧!
而肃天也回忆起刚刚的事,他从水里冲出直接就压到人家一个姑娘身上,不管她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就凭这一点就是他的错,他冒犯人家在先,后又直接怀疑污蔑人家姑娘,那更是错上加错。
肃天越想越愧疚,越觉得对不起人家,要不是他现在没法站起来,他都想要负荆请罪了。林木是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一番深刻反思,若她有读心术,铁定要目瞪口呆消化一阵,然后哇哇哇啧叹一句“如今这世道还有这般心思纯良之人啊!!”
“姑娘,在下实在动弹不了,能否请你帮忙扶在下坐起来。”肃天躺在地上突然虚弱地开口说道。
在下!?林木嘴角一抽,心说,这是哪个朝代的自谦用语,她该不会穿越了吧?胡思乱想了两秒林木挠了下头,四下看看遂答道:“呃,好呀!我把你往前面再挪一点吧,这样你可以靠着石壁也不会那么吃力,行吗?”
林木手指向温泉周围的那些白色岩石语气有些不自然。
肃天躺在地上目光并没有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因为他记得那里是温泉的位置,他轻点了下头:“好。”看向林木的眼神更加感激。
这姑娘真是太善良了,自己那样对她,不仅不怨怪反而还这般为他考虑周到,真的是个好姑娘啊!
林木也点了下头就走到他的头顶处,可是又犯难了,这······他全身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她直接上手拖拽,他肯定吃不消吧!而且也容易伤口感染。
肃天朝上瞅了她两眼,立刻就知道她犹豫的原因,心里的动容又加深几分,真是好姑娘啊!他忍着剧痛,轻扯了下嘴角,安慰道:“姑娘,没事,你拽我的胳膊就好,反正都已经碳化坏死了,我感觉不到疼的。”
林木猝然看到他扯嘴角微笑的样子,惊吓加恶心,差点把胃里的果子全部吐出来。要知道他笑的这一下脸上那些肉疙瘩全部堆积在一起,像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肉虫子趴在上面,真的是狰狞又恶心到了极致。
好在林木反应不错,一些酸味刚冲到喉咙口就给她立刻咽了下去,然后就听见肃天说的话。她一呆脱口道:“烧成碳了都不疼?!”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心里真想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她都不敢看肃天的脸,立刻低头连鞠了几个躬,嘴里也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肃天想拦她,试了几次手臂都只抬了一点就垂下了,只得无奈打断她道:“无妨,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成碳了呀。”
真的?林木瞅了他一眼,见他真的神色如常,总算停下一直鞠躬的行为了,但满脸都还是愧疚和尴尬,看都不敢再看他。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他“搬运”到温泉边坐下,然后她也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喘气。
林木因为刚才的言语失当,一直避开他的脸,又因为转移的确实很辛苦,所以她压根没注意到肃天其实一直在强忍痛苦,面部那些狰狞的肉疙瘩都在不住颤动,只是林木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