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阖上门,楚天越又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子也关个严实。却在关的时候想起在蒋遥闺阁中,她看着自己身手敏捷地从窗边跳下,气的小脸都红了,问她为什么不把窗子给关严实,她眼珠子一斜,解释道:“屋内要通风,窗子不能长时间关着,会生病的。”
他对这一通话很不以为然,但还是在关窗的时候,下意识地留了一丝空隙,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或者某个行为,会在不知觉中改变其他人。
从窗子的缝隙中可以看出,夜晚的黑幕愈发的深邃,楚天越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桌案前,想起白天和薛元瀚的接触和谈话。
自薛元瀚和赫连雅来到京城,并与他一聚后,他们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说实话他很佩服薛元瀚的魄力,记得脸上被划了一刀的那个晚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脸颊延伸到下巴,消毒上药的时候硬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可想而知他经历过什么,换个角度来想,心思深不可测,对自己都足够狠的男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京城郊外的小道上,两人并肩而立,薛元瀚的个子又高了不少,脸上覆盖的面具换成了根据他伤口的形状特别定制的软金,没有绳子固定,却服服帖帖的,像一只细长的金色蜈蚣伏在脸上,竟给他平添了几分气势。
“姜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了,山高水长,好自珍重。”楚天越淡淡道,白天的光打在他们身上,热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们都是在阳光下眯着眼、表情严肃的样子。
姜开,不对,是薛元瀚,或者说以后他再也不会和姜开这个名字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他会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时不刻不告诉自己,他是日后要掌控整个薛家、在北牧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男人。
薛元瀚取下他那一看就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面具,对楚天越展现出一个还算真诚的、姜开独有笑容,晃了晃手中的面具,尔后将它贴了回去,声音不带感情道:“多谢你的礼物,日后有何需要,我必鼎力相助。”
两个男人,尤其他们都是颇有野心和抱负的男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简明扼要地结束谈话,薛元瀚转身,不带一点停顿地回到了赫连雅的身边。
北牧的队伍一直在走,赫连雅走在最后面,她今天难得的骑了马,一身清爽利落的装扮,马儿踏步慢行中时不时回头眺望。
不多时,就见到薛元瀚快速追了上来,跟上大部队,赫连雅的心情就像阴天瞬间有了太阳,晴朗无限,她调侃道:“还以为你会思乡情切,不愿走了呢!”
薛元瀚并没有计较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心情颇好地道:“从北牧出来这么久,确实有些思乡情切,所以殿下咱们快马加鞭赶回去吧,元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塔拉亲手酿做的马奶酒了。”
开始说想快马加鞭回到北牧的时候,赫连雅还是很高兴的,然而在后半句听他提到塔拉,还带着笑的脸瞬间一滞,眸光也变得冷清起来。
她淡淡道:“那么急着回去作甚,我还没看够这楚国的大好风光呢,让队伍打前阵先走,咱们还是和来时一样,边玩边回。”
赫连雅的表现是很不正常的,一开始笑意盈盈,没一会就变脸,薛元瀚对于她的冰火两重天却不以为意,温声道:“一切由殿下做主便是。”
于是,他们踏上了游山玩水的归程。
也许是意识到赫连雅的状态不对,薛元瀚在旅途中格外顺着她,倒让她有些不习惯,好像自己被当成小姑娘一样照顾,事实上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年龄,过了今年年底,她就满二十岁了。
前一天他们是骑马前进,赶了一天的路才堪堪到达一个小镇,在镇里找了间客栈住下,第二天准备好路上的干粮就继续出发。
今天赫连雅嫌骑马太累了,身体有些吃不消,薛元瀚体谅她,二话不说就将其中一匹马换成一辆马车,当然是雇的,连带着车夫一起全套。
然而,赫连雅又提了一个要求,她说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太无趣,希望有人陪着,薛元瀚又是好脾气地把另一匹马拴在客栈的马舍,吩咐小二细心喂养,会有人来将马领走。
两人在马车内坐好,车夫就挥动马鞭,以快而稳的速度前进。小地方的马车再好也就那个样子,内里铺了厚厚的垫子来减缓颠簸,并没有像府中的马车一样中间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放茶水点心等,就是中间加两边的座位,其他空无一物。
赫连雅对此并不讲究,她进马车后放好东西就坐了上去,倒是薛元瀚,仔细地将马车内检查了一遍,就差拆开了。
待他放好东西,赫连雅自嘲地道:“我倒是现在才看出来你还有一个优点,心细如发。”
赫连雅说的是两匹马他只卖了一匹,另一匹放在客栈,他们两个落队回国,肯定有暗卫跟着保护,那是给他们留的。
薛元瀚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地坐着,一只手却还在车壁上摸索。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赫连雅心中无比赞同,嘴上偏和他不对付:“都这么长时间了,消停会吧。”
说着马车似乎压上了石头,剧烈地颠了一下,赫连雅由于没有心理准备,直接往前扑到了薛元瀚的怀里,情形很是尴尬。
良久,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前面的路上有一个坑,惊着你们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赫连雅坐到了对着车帘方向的位置,省得与薛元瀚面对面,马车一个不稳又出现前面的事件,很丢脸哎,不过刚才那车夫唤她什么,夫人?
虽然两国习俗不同,赫连雅也不笨,她知道车夫误会他俩是夫妻了,赫连雅下意识想反驳,但是怎么回答,他们,是姐弟?
那还不如夫妻呢!
赫连雅偏过头,不打算说话了,薛元瀚将车帘掀开一道缝,温和地对车夫道:“无事,继续赶路吧。”
马车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帘子一放,不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除了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