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无忧和青依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华澄方才前来。见了百里无忧笑笑不说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百里无忧也不客气,大步向前,华澄在右侧引路。进了正厅,茶未喝一口,百里无忧便提议要参观参观华统领的院子,一行人便来至后院。百里无忧看院中分明是初夏时节,却光秃秃一片,唯有一颗合欢还算过得去眼。回廊石径也是杂草横生。再往前走两步,竟是好大一个坑,百里无忧不明所以,看向华澄。华澄摸摸头,尴尬道:“这里原是一颗白玉兰,前几日挖出来了,没来得及埋土。”
百里无忧哭笑不得,不信邪似的又往前走,果不其然,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几间厢房也是残破不堪。有两间都是空屋子,连一方矮凳都没有。这回华澄不待百里无忧说话,率先开口:“那什么,欠了点钱,家中就变卖了些东西。”
百里无忧笑笑,揶揄道:“朕记得,赐你宅子时可是嘱咐礼部一应器物翻倍增添的。你每月也有俸禄,当初大捷,更是赏了你不少。你莫不是有豪赌的习惯吧?”
华澄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两三个粗劣女子进了后院,华澄无奈的搓了搓手。那几个女子也没说话,拿起锄头便将廊前的合欢挖走了。百里无忧看向华澄,华澄此刻已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待挖树的女子走后,华澄才支支吾吾说道:“有个朋友挺喜欢这树的,就送她了。”
话音刚落,有个女子又折回来,扔给华澄一袋钱高兴道:“刚刚忘记了,华姐姐,以后有这样的名种再叫姐妹几个啊。”
百里无忧笑笑,自去了前厅。见茶水也没换,还是刚刚那一杯。这才发现偌大的统帅府,也见不到几个侍奴,除了刚刚上茶的老妇人和之前开门的小侍奴,竟没第三个人了。
“古姨,再煮一壶茶来。”华澄喊了一声,良久才有人应了声是。
百里无忧坐下,严肃质问道:“华澄,你实话说,究竟怎么回事?”
华澄立于一侧,半天才答道:“那什么,之前家里欠了些帐,这些年利滚利越发多了。回京后还了些,后来……”
“华姐姐是为了给我赎身,你不要怪她。你就是那个剥削华姐姐的奴隶主是吧,我告诉你,我在这里,不许你欺负华姐姐。”刚刚开门的小侍奴见一向不低头的华澄在百里无忧面前唯唯诺诺,以为是百里无忧欺负了华澄,立马出来打抱不平。
百里无忧看看华澄,又看看抱着华澄大腿的小孩,只觉得七窍生烟。剥削?奴隶主?自己在华澄心里是这样的?
华澄见百里无忧脸色沉下来,急忙解释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嘿嘿嘿……”
“我没有乱说,华姐姐,你每天那么晚才回来,难道不是被她压迫着干活吗?我告诉你,华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许欺负她。”小人儿双手叉腰,对着百里无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青依出言阻止,又被百里无忧拦下。百里无忧从华澄身边将人拉过来温柔问道:“你华姐姐平日怎么说我的?”
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华姐姐说你每天留她干活,什么事都交给她做,发的工钱又少,我们每天吃白菜豆腐都是因为你……”
“小孩子乱说的,嘿嘿,凌风,你的功课做完没有?还不快下去做功课。”华澄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将他赶出去。
百里无忧斜眼看着华澄,等他一个解释。华澄知道瞒不过去,便一五一十交代道:“当初我父亲病重,母亲散尽家财之余还欠了很多债,我无力偿还只好从军远走,这些年利滚利将近八千两白银,回京后我一次还清了。后来我得到消息,之前军中战死的一个副将,家里有个遗孤竟被人牙子卖进了娼馆,自然不能不救,可赎金要一万两白银,若依我在墨河的脾气,早砸了那娼馆。可这不是天子脚下,不想给你惹祸嘛。”
“这倒是为我着想了?就算你还了这一万八千两,偌大的统帅府,就能被掏空了?”百里无忧明显不信,再三质问。
华澄酝酿了好久,小声说道:“城外有几个庄子也算统帅府的产业,可是我不善经营,一直亏损,再说,如今不是有了白公子嘛。”
百里无忧被气笑了,想起之前薇薇跟自己说这家伙在醉仙楼一掷千金,敢情这统帅府是这么被嚯嚯没的。
“你连院里的树都要变卖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过几日不就发俸禄了嘛。”华澄挤眉弄眼的看着百里无忧,神情之猥琐,亘古未有。
“你现在家徒四壁,还要养一个孩子,对了,还得千金博佳人一笑,实在是辛苦了。朕委实不应该压榨你,不该给你派那么多活的。”了解了前因后果,百里无忧开始报仇了。
华澄心虚道:“都说了小孩子乱说的,望陛下海涵。”
“改日再跟你算账,今日来,是要和你商议……”
“臣遵旨……”
百里无忧回宫后,毓秀便上前禀报:“合欢殿的筝儿来请了三四次,都被奴搪塞过去了。”
“罢了,晚膳去合欢殿用吧。”百里无忧换下常服,喝了口茶又往合欢殿去了。
下了软轿,筝儿早早侯在殿外。见了百里无忧恭敬行礼道:“昭贵君午间睡了一会,之后便一直等着陛下呢。”
“他生产不久,应好好休息的,你该时时劝慰。”百里无忧进了内殿,北乔正躺着假寐。
“别装了,这么大的禀报声,你竟没听见?”百里无忧刮了刮北乔的鼻子,又抱起摇篮里的百里安,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
北乔睁开眼,冷哼道:“陛下政务繁忙,怎么能劳动陛下来合欢殿呢?真是罪过。”
百里无忧笑笑,没说话,吩咐人将晚膳抬进来,摆了一个小圆桌。对北乔说道:“是朕疏忽了,算朕与你赔罪,今日你不用起身,朕侍候你用膳。”说着,百里无忧亲自盛了汤,吹凉了喂与北乔。
筝儿见了,十分高兴,放心退下。百里无忧见筝儿退下,又与北乔打趣道:“你这侍奴倒是知情识趣。”
北乔骄傲说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初他随樊大人一起进宫,我一眼就看中他了。”
“哦,是樊修的家奴吗”
“对呀,无忧,我要吃那个。”
“好……”
这边合欢殿里珍馐美味,统帅府中却是清汤寡水。凌风杵着下巴,小脸皱成一团说道:“华姐姐,我想吃肉。”
古姨叹了口气,华澄看着凌风瘦弱的小脸说道:“再坚持几天,等发了俸禄,姐姐给你买烧鸡,酱肉,核桃酥,白糖糕……”
凌风一脸向往,忽听到有人敲门,又快步跑去,不一会,浩浩荡荡领回来一堆人。
“禁卫军统帅华澄,日夜操劳,克勤克俭,实乃东离良将,肱股之臣,朕心甚悦,特赐白银五万两,绫罗百匹,侍奴十人……”青依读完圣旨,见华澄楞在原地,调笑道:“华统领,接旨呀?陛下说了,这些东西要你重修统帅府,别让人觉得,东离的陛下委屈了东离的禁卫军统帅。”
华澄良久才反应过来,心悦诚服的跪下:“臣接旨,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