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就是因为你太差劲了，你爸爸才从来不理你！”
“哭！就知道哭！不许哭听见没有？你一个男孩子不嫌丢人吗。”
“如果今天做不完这些，你就别睡觉了。”
“子川，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
韩子川自床上惊醒，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用手扶额，试图平复激荡的心情。
七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没想到梦魇如恶兽般撕咬着他，折磨着他，如影随形。
熹微的晨光自灰色窗帘外逸出，划亮昏暗的室内，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韩子川捧起冷水激在脸上，驱走噩梦的影子，他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削瘦分明的下颌线，好看的桃花眼并不显得风流多情，反而透露着狠戾与冷淡，眼下有着作息不规律的青黑。
他用指尖触碰着眼下那道伴他多年的伤痕，好像触碰到梦魇的影子。
半夜酗酒让韩子川胃部隐隐作痛，他不着痕迹的捂着胃部，准备下楼吃点东西。
“早上好啊，韩子川。”慕栖温软的声音传来。
韩子川脚步一顿，该死，他差点忘记了家里还有个碍眼的家伙。按说昨天他那样说她，她应该不搭理他才是，没想到她还是一如往昔的和他打招呼。
饥饿和胃部的不适驱使韩子川走向餐桌，拿起了餐具。
桌上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摆着吐司和培根等食品，反而放着几道精致的小菜。
“韩叔叔今天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慕栖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递给了韩子川，笑道。
韩子川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入口绵软，咸淡适中。暖暖的粥入腹，胃部的不适也缓解了，面部冷淡的线条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好吃吗？”
韩子川抬头，看着慕栖托着脸，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好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他被盯着一丝不自在，淡淡道。
“一般。”
“一般你还吃了一碗呢，口是心非。”
韩子川这才发现碗中的粥已经见了底，他心中有一丝恼怒，迅速的放下碗筷，快步走向门口。
“等等我，等等我。”
慕栖焦急的敲着准备启动的车的窗子，车窗缓缓下沉，露出韩子川不耐烦的脸，“怎么了。”
“我想坐车去学校。”
“让另一个司机送你。”
“另一个司机今早被韩叔叔支走了。”
“那你坐出租车。”
“这里拦不到出租车。”
确实，暮水兰亭这一片住的全是有钱人，配有自己的专人司机，出门还要什么出租车呢。
“关我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能和我坐同一辆车。”
韩子川冷漠的拒绝道，关上了车窗，缓缓隔绝了慕栖焦急的有些发红的面庞。
车上，韩子川看着窗外飞离的景色，心里不由得想起慕栖无助焦急的脸，打开车窗，风扑面而来，他试图甩掉心中烦躁的情绪。
“少爷，咱们这里走好远才能拦到出租车呢。”开车的王叔通过反光镜观察着韩子川的脸色。
“开你的车，少说话。”
王叔不在意的笑笑，他给韩家做了十几年的司机了，可以说是看着韩子川长大的，他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明明是心里过意不去，又爱嘴硬。他叹了口气道。
“温小姐昨天看着少爷你回来喝醉了，知道你胃不好，今早特意起早炖粥。”
“怎么你们都向着她说话。”韩子川皱眉，语气危险。
“我看人一向不差，温小姐她……是个好孩子，她以前和她母亲也过的很艰难。”
当然，他不会说是因为温小姐每次做了什么吃的就备他一份，待人完全没有架子，温温和和的态度让他心生好感。
也……
韩子川敏锐的捕捉到王叔的话头，心头一触。
“王叔是不是年纪大了，说话都不怎么注意了。”
王叔警觉的发现自己失言了，挑起了少爷不好的回忆，赶忙笑呵呵的止了口。
温小姐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掉头。”
王叔一惊，反应过来后喜滋滋的打转方向盘，他就知道他们少爷嘴硬心软。
公路上，慕栖垂着头，一瘸一拐的走着，心里暗骂韩子川，真是好心没好报，吃了东西立马翻脸不认人，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还未养好的脚隐隐作痛，她吸了吸鼻子，想到周围没人，任由眼泪涌了出来。
一辆奔驰带风停在了慕栖面前，撩起慕栖额前的刘海，她泪眼朦胧的抬头，对上了车窗内韩子川冷淡的眼。
“上车。”
“好……好的！”
上车后，慕栖正襟危坐，且自觉的离韩子川远远的。
“谢谢你啊。”慕栖见韩子川面色不愉，有些怯怯的道谢。
韩子川懊恼着，他怎么一时头脑发热，居然让王叔折返回来接她，看着慕栖满脸泪痕的样子又说不出重话，只冷冷道，“省得你在韩明远面前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慕栖也不恼，盈盈绽出一朵笑容，“嗯，那还是谢谢你。”
韩子川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心想她明明刚刚还哭着，一下子就又笑容满面，这女人果然善变。
车厢内又恢复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对了，你还是少喝点酒啦。”慕栖小心翼翼的打破了沉默，对上韩子川不耐烦的眼睛后，又赶忙补充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再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保重。”
“你烦不烦，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
“毕竟我是你名义上的姐姐嘛，自然应该多关心你一下。”
“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下去。”
“别别别。”慕栖赶忙摇手，急急补上一句，“我就说最后一句，以后的早饭一定要吃啊，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你不必这么费心费力的讨好我，我才没有韩明远那么好糊弄。”
“其实我……也不是仅仅是讨好你……不过你可以这么认为。”慕栖好脾气的笑笑，“我依附于你家，小心周旋总是没错，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韩子川有些惊讶，他以前总满怀恶意的想击碎慕栖温和虚假的面孔，但当慕栖赤裸裸的将她的想法袒露在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他只是片刻动摇，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想法，不愧是温颜，一番陈词示弱居然差点触动了他。
“少以姐姐的身份管我，你明明大不了我几天。”
“知道了，那早餐的事……”
“温颜。”韩子川忍无可忍的扭过头，“你真以为我不会让你下去？”
“吱——”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慕栖没系安全带，强烈的惯性使她身体摔向韩子川。
待韩子川反应过来，满怀尽是女孩子温软的触感，鼻端传来茉莉的清香。距离近到他连慕栖脸上细小的绒毛，惊慌颤动的眼睫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他触电般推开了慕栖。
“对不起少爷小姐，刚刚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条狗，我为了避开它让少爷小姐受惊了。”
后座的两人谁也没说话，都纷纷背着将头扭向窗外，保持着谁也不理谁的状态直到学校。
此后半个月里，慕栖尽职尽责的给韩子川做早餐，韩子川似乎也默认了，也并未像以前那样拒绝，就这样他两维持着诡异的和平。
韩明远也感觉到韩子川的变化，加之慕栖时常在他面前给韩子川美言几句，使得他对韩子川和颜悦色了不少。
“今天早餐是绿豆粥，蛋煎馒头片，和红糖麻酱花卷。”慕栖声音清脆的一个个报着食谱。
“小颜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韩明远吃着粥，由衷赞叹道。
而韩子川只是默默的喝着粥，未发一言。
慕栖受到夸奖，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形，像个餍足的小狐狸。
韩子川抬头看到慕栖的笑颜，有些恍神，赶紧掩饰性的低头灌了一大口粥，猝不及防的被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吃这么急干嘛，又不会有人和你抢。”慕栖赶忙拿起餐巾递给韩子川，又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韩子川平复后，才感受到后背上的小手轻柔的拍抚，热量透过薄薄的衬衫触碰他的皮肤，如火般炙热，他迅速站了起来，“我吃饱了。”
“诶等等，你才吃了几口。”看着韩子川有些慌乱的离开，慕栖在背后叫道。
“别管这小子了，才好了没几天又旧病复发了。”韩明远笑着打趣道。
不过慕栖依然有些不放心，用保温餐盒给他带了一份食物。
临到班级，慕栖被林奇一帮人截住了。
“温颜，明天晚上一起去看场电影啊？”林奇堵在慕栖面前，笑得痞里痞气。
“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有事，可能去不了。”慕栖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婉拒道。
“你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好几次了。”饶是林奇喜欢温颜，也有些不悦了，他压着耐性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父母管我很严的，我不能随便出去玩，如果被发现我会死的很惨的。”慕栖垂下眼睫，委屈道。
“好吧。”林奇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余光突然瞟到了慕栖手里的饭盒。
“这盒饭又是给那个死胖子的？！”林奇凶巴巴的问道。
慕栖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林奇看到了上次她把饭给了陆重言，赶忙解释道，“不是啊，上回我做多了，才顺手给了他。”
“我就说嘛。”林奇语气缓和下来，又张狂道，“他居然敢收你做的饭，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女人，我真应该打死他。”
谁是你的女人。
慕栖面上维持着微笑，心里只想赶紧离开。
“话说我还没吃过小颜做的饭呢，不如把这份给我，我另买一份给你。”林奇眼睛一转，提议道。
“不行……这个是……”慕栖刚想拒绝，林奇已经不耐烦的截断了她的话，暴躁道。
“给死胖子就行，给我就不行了？温颜你玩老子呢！？”
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纷纷侧目，慕栖不想和林奇再有什么纠葛，迅速把饭递给了他，心中对韩子川说了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