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系统已经启动，请各位迅速进入发射仓。”冰冷的机械电子声萦绕在大厅里，催促着众人登上发射仓：“启动时间，仅剩一分钟。”
人群中止不住出现了骚乱。
原先说好的紧急集合，居然变成了逃亡一样的撤离？
“发生了什么？”人群中有人大喊：“军方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们赶走！”
李榆弦低着头。
这些人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正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军官们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发射之前将人群赶上了飞船。
李榆弦等人，已经是最后一批。
“你们不走吗？”看着丝毫没有上船欲望的军官，李榆弦不禁多问了一句。
“不走了。”军官一脸释然：“把你们送走，我们也要开始最后的搏斗了。”
“咳咳。”在他的身边，另一位军官咳嗽了几下：“注意一下言辞。”
“还注意个啥子嘛。”军官的话里一股大碴子味：“最后关头了，还管个啥子纪律……”他转过头，看着李榆弦：“看你的样子，应该也知道，我们太空堡垒现在究竟面临着怎样的情况，对吧。”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传来：“请未到达指定区域的人员，迅速到达保护仓……”
“兄弟，我不知道你来自那颗星球，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谁，但是现在，”军官将自己的证件塞到李榆弦的手上：“我呢，就叫武鸣沙，是星盟的一名普通的上尉，今年二十四岁……”
他说着说着话，舱门就已经开始关闭。
“希望你能够……”他的话音越来越小：“帮我继续看看这美好的星空。”
“星盟，必胜！”
舱门骤然合上。
直到这个时候，李榆弦才知道，太空堡垒不为人知的中央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是太空堡垒最后的手段。
一个小型的，人造的，能送走最后希望的跃迁点。
……
雷克斯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闪过集群的炮火。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围杀小队，即使以他“前星盟第八”的单兵实力，对上这样一支堪称滴水不漏的围杀小队，也始终无法冲出重围。
“若不是我事先被你们伤到，又怎么会落得这个田地。”他的手指急速的颤抖着，敲击出无数道指令，让飞船能在这窄小的闪避空间中，险之又险地避过那狂野的攻击。
他的电台忽然恢复，发出沙沙的声音。
“对面那英勇的战士！”电台之中，传来的是雷克斯熟悉的星盟语：“能听见我说话吗？”
雷克斯没有出声，只是单纯的停下了手上的操作。
对面那只精锐的围杀小队，在这个电台的声音响起之前，就已经全数进入了暂停状态……如果自己没有停下操作，对面的围杀小队，会在十数秒内被团灭。
这样危险的命令，究竟是哪个混蛋将官下的？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幽幽想道。
“我是进化国度的远征军先锋，李斯。”李斯站在指挥室内，接通了与雷克斯的电台：“根据我们的人员回报，你的飞船损伤程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能源储备至多也只剩下百分之五，不如我们谈谈？”
“谈什么？”雷克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淡漠些。
面对这样的敌人，无论是多么的淡漠，都不足为过。
“别紧张，我们进化之国，是海纳百川的国度。”李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胜者对败者的赏赐意味：“在我们的国度里，强者享有绝对的尊严，就像你身前的这支小队一般，即使在如此凶险的战斗中，我让他们停下，他们便必须停下。”
雷克斯依旧没有回话。
这种强者为尊的信条，在他的印象里，已经是近一万年前的事情了。
这是要复古的节奏吗？
“怎么，觉得奇怪吗？”李斯将军笑道：“在我们的国度里，情况就是这么一目了然，强者能够……”
“能不能让我说句话？”雷克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直说吧，想要干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李斯笑得很畅快：“像你这样的强者，不应该在无谓的困兽之斗中死去，你值得更好的明天，更高的地位。”
“当然，前提是加入我们。”
雷克斯沉默了一下，让李斯笑得更加开怀。即使是摁住了话筒，那笑声还是掩饰不住。
这样的强者，在生死的威胁之下，也会放下那无谓的尊严，考虑起投敌的事情吗？
“请不要误会。”雷克斯不用刻意，话音自然冷若寒流：“我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复你，并不是因为我在考虑你的提议，而是在考虑，应该如何责骂你，才能凸显出你的渺小，衬托我的高贵。”
李斯掏了掏耳朵。
这个笼中困兽，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你这个狗娘养的，不配跟我提什么尊严！”
李斯的脸拉得老长。
“杀。”他毫不避讳地发下指令，完全不在乎被雷克斯听见。
他的确是起了爱才之心，也确实怀着一颗折辱英雄的心。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李斯侯爵，是一个大度的、心胸宽广的大贤者。
他习惯于睚眦必报。
围杀小队从沉寂到亮出獠牙，只用了不到零点一秒。密集的炮火像是蜘蛛织出的巨网，就要黏住空中挣扎的雷克斯。
雷克斯将电台彻底关闭。
他体内的气不计代价地释放，给他提供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原本已经酸软的双手，被内气一激，立刻变得灵活起来，在空中交错之间，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在这危机四伏的星际，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葱岁月，驾驶着粗劣的飞船，在星海中执行正义，意气风发。
“杀！”他怒吼着，迎着炮火，冲向那旗舰，就像骑着劣马，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
哪怕一去不回。
……
“好像已经到了呢。”皮斯克坐在太空城最外围的船坞上，看着己方始终没能充能完毕的巨炮，微微感慨：“这次的事件过后，星盟公民对于军队的信任度，我想会大大下调吧。”
“没关系的。”常越跟他一起坐在船坞上：“军队因为人民而存在，永远肩负着保护人民的职责……哪怕信任度降到最低。”
以他高级体修的体质，就算是肉身暴露在太空中，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艘艘战舰从他们的脚下飞出，绕开那即将喷发的母舰主炮，向敌人们发动勇敢的冲锋。
“真希望他们能赢。”皮斯克摇头晃脑，唱起了远古流传的送行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这歌不是女人唱的吗？”常越苦笑了一下：“你怎么临到头来，当了个女人？”
“只要他们能赢，别说当女人，就是当太监，当阴阳人，我都愿意！”皮斯克哈哈大笑，与常越一同消失在主炮的光辉之中。
与左天星域的太空堡垒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