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弦拿着枪，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这个武器是战斗之中，张旭东丢到他脚下的。毫无经验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移动瞄准，只能等待秦毅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再开枪。
只是，这玩意的后坐力，实在是太大了……
纵使是中级体修师，内脏被爆燃弹炸开，也是难以挽回的重伤。本来在外奔涌的气一瞬间就涌回了身体之中，死死地护住他的伤口，不让他第一时间死去。
实际上，若不是李榆弦的子弹没有击中心脏，秦毅此刻也应该死了。
“要不要打死他？”李榆弦站在座椅背后，时刻防止秦毅偷袭：“您还活着吗，张专员？”
“不要杀了。”张旭东艰难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秦毅刚刚在他身上结结实实的那一记扫腿，绝不逊色于正面撞上了一台高速行驶的方程式赛车。
而且这赛车还只有一条腿大小，压强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要让他得到，应有的审判。”
他从随身的衣服里摸出一只手铐，紧紧地铐住了秦毅的双手。李榆弦虽然断了腕骨，可眼睛还看得清。那双手铐上有一根根尖锐的刺，直接插进了秦毅的手腕之中，一下子就让秦毅的脸色变得苍白。
“限制气的活跃度吗？”李榆弦才敢从座椅后走出来：“张……”
还没说完，张旭东也整个人倒了下来。
李榆弦：“……您也倒了，我怎么联系人来接我们回去？”
“你可以，咳咳，来拿回你的通讯器。”秦毅的声音，从张旭东的身体下方传出来。
“我宁可等。”李榆弦摇了摇头，把手腕轻轻抵在地上，一咬牙，用力一压，将腕骨给复位回去：“我不信这两位专员的背后，没有一艘飞船。”
“呵呵。”秦毅的声音越发的虚弱：“真是一个谨慎的人。”
“我刚刚听到了，你在逃亡的路上，杀了不少无辜群众。”李榆弦把腕骨复位之后，重新拿起了那柄光爆枪：“现在就算你还有一口气，把我杀了，那也是我亏。”
“你是死定了，可我还没活够呢。”
秦毅轻轻翻了个身，把张旭东的身体从身上蹭下去。李榆弦的食指瞬间就搭上了扳机，将枪的支架抵在地上，随时准备开枪。
“我和你，其实分别不大的。”秦毅仰躺着，向着水滴战舰的天花板：“刚刚你也说了，想要杀我对不对？”
“你是通缉犯，而且率先对我动手，我杀了你只能算正当防卫，都不用去坐牢。”李榆弦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对啊，你是正当防卫，我是执行任务。”秦毅的眼神逐渐空洞：“那为什么你不用负责任，而我要摊上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知道你很想说，但是我不想听。”李榆弦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秦毅那破了洞的身上，生怕他一个回光返照，突破了那个手铐，把自己给生生打死。他可没忘记，在训练中心里，秦毅一拳打死那位专员的事情。
“我快死了，不管你听不听，反正我是要说的。”秦毅的声音变得空明起来：“我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一个毒枭。”
“那时候，我是左天星域军区下属第七师，第五特战团的精锐战士。”
“跟往常一样，我又出了一次任务，处理在左天星域和远空星域之间的走私事件。”
“要知道，远空星域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无论你在里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到你，杀人越货，种植毒品，甚至是建立小型太空堡垒，我们都无从得知。只有对进入左天星域的飞船，我们才会检查。”
“而那一次的任务，就出了事。”
“我亲自出手，将那位走私了三千公斤黄磷草的毒枭拿下。一开始他还很惊慌，想来是平时打点好的人们都不见了。”
“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平静地让我铐上手铐，跟随我们的飞船离开，临走时还跟我说，让我准备一下，他亏了很多钱，让我做好赔偿的准备。”
“我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一个毒枭，就算再怎么有势力，也不可能跟军方抗衡。”
“但后来，我女儿死了。”
“在街上被大货车碾死，当我从军队里请假赶到的时候，迎接我的只有一杯骨灰。”
“我疯狂，我后悔，我痛恨！”秦毅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像是冬日寒风吹过的冰原，翻动着深深的积雪：“我那时因为上头的原因，已经退到了教官的职位，不说薪水，就连在那个团部中，都是备受欺压。”
“等我最终退役，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才知道，当时那台大货车的司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无意所为，但实际上有高级灵修师出手，干扰了他的大脑。”
“谁跟我有这样的仇怨，要杀掉我唯一的女儿来报复我呢？”
“我调查了我经手过的三十起恐怖袭击案件，六十五起走私案件，终于找出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你不用猜，被我抓到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被判刑。”
“是的，明明他走私了三千公斤黄磷草，按常理来说，这辈子只能把牢底坐穿了。”
“可是他没有。审判过程中，只惩罚了表面上的主犯。他不是船主，也不是那一船货物的所有者，虽然他是事实上的主谋，但居然奇迹般地躲过了审判。”
“接着，他就被释放了，连根毛都没有伤到。”
“再然后，我女儿死了。”
“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接受？”
“所以我代表正义，杀了他，伪装成了一起意外事故。”
“但是没有用，我依旧被作为第一怀疑对象，遭到了不知名强者的追杀。”秦毅看了一眼李榆弦，发现他的手指离扳机越来越近，似乎随时准备开枪将自己射杀，凄惨地笑了笑：“你以为，以我晋入了高级体修师的境界，这些执法局的虾兵蟹将，能拿我怎样？”
“真正将我伤成这样的，是平氏家族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平氏家族，我只知道，你在路上杀了很多人，很多不该死的人因你而死。”秦毅的指关节轻轻活动了一下，保持肌肉的松软，免得在关键时刻卡壳：“如果不是现在开枪不算防卫，我真想开枪杀了你。”
“杀吧，杀吧。”秦毅扭过了头，瞳孔渐渐开始扩散。他最后提起的那点精神，随着那个故事的结束也消失殆尽：“你杀了我，算是给自己这两天来遭受的苦楚泄愤好了。我是不会上法庭的，那群贼人没有审判我的资格。”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醒的？明明我那一下重击，已经把你打到重度昏迷了，为什么你还能醒来？”
李榆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脑子有病，痛着痛着就醒了，你满意了吗？”
“这样吗？”秦毅睁着眼睛，失血过多的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安宁起来。
他主动散去了护住自己内脏的气，任由心脏重重地跳动。
血泵完了，他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