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沂风那把云英剑掉在了湘江,楚放转身借来樊阮青的剑,走向裴沂风,递了过去,“小风,这一个月以来肯定把剑法落下了,来,师兄给你喂喂招。”
“是落下了不少,不过我——”
“小风的腿伤刚好,眼下还要赶路,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吧。”樊阮青走过来说道。
听樊阮青这样说,楚放急忙收了剑,“我真是个粗人,还好师姐提醒了。对,你腿伤刚好,要好好休息。”
楚放说着便嘱咐小二端来宵夜和茶水,几人速速地吃了。
饮食完毕,天色已经昏昏然。
楚放把自己的剑递给了裴沂风,让她早些休息。
“你的剑失了,裴叔的剑有了剑裂,怕也不好再使,你先拿着这把,万一夜里有个什么动静,好防身。”说着又拉起苦儿,“今晚这小子跟我睡,他夜里竟然会梦呓,少不得打搅你。”
苦儿听到自己睡觉梦呓的习惯被人说出来,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来。
楚放如此用心,裴沂风不禁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过这让江永儿听到怕会伤了那姑娘的心。
“多谢楚公子关照!你们就在我隔壁,如果真有什么动静,我裴沂风通知各位英雄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你就别担心了,剑啊明天我们去买一把。”说着便把楚放和苦儿推搡走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却觉坐卧不是。
梁月就这样走了,说走就走了。
天下之大,恐怕再难相见。
裴沂风的眉眼都低沉下来,躺在榻上只觉如躺在石棱上一般。辗转几许又起身,打开窗子,望着傍晚的夜色发呆。
……
……
“半夜不睡觉,在房顶赏月亮,好兴致好兴致。”一袭身影纵然落到房顶。
“你又跟踪我们?”
“没有,只是赶巧了,哥哥住在隔壁。有心事?”
“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说与哥哥听听。”
裴沂风没有理会他这句话,看了一眼柳不从手中柳叶。这人真把自己当成一棵柳树了,走到哪身上永远都戴着柳叶。
“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来吹曲子的吧?”
“商调醉人,一曲已尽,不可贪食。那愣头愣脑二小子呢?走了?”
“谁?”
“就是陪着你杀到越州那小子。”
“你怎么能说他……”
“诶哟,急了,你急了,该不会对人家动心了吧,你是柳的妹妹,不准对别人随便动心。”
“哪有!他……是我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师父!”
“等等等等,他怎么成了你师父?那杜拥山和左姑姑不是你师父?”柳不从一副训诫孩子的神色,嘴角轻轻一扬,眉梢头发随风飘起。
“他们也是,不过这说来有点话长——”
“诶,你怎么随便就认亲,而且还认了这么个二愣子做师父?”
“你还说我,你不是一样,一口一个妹妹,还有,左师叔怎么成了你姑姑?”
“这个……说来话也有点长,不过柳长这么大也就认了你这第二个妹妹,那是因为柳对风儿一见只觉如故,这个妹妹似在哪里见过。”
“对于你恐怕一见如故的人还着实不少。”
“非也非也。”
柳不从撑掌倚靠在青砖上,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柳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师父——呃,是我的的确确的师父——我说遇到过,是因为这一生也才和他相处过一次,跟着他习武,一块儿呆了七十天。师父有个女儿,那时候才四岁,经常在我们练功的时候突然跑过来,喊‘哥哥’‘哥哥’——”柳不从脸色浮现出认真的幸福的笑容,“柳呢,每次看见她就喊‘妹妹’‘妹妹’。师父怕她耽误我们练功,便把她交给了一位婆婆。她跟你长得有点像,所以我才会说对你一见如故。”
“你们后来没有再见到过?”
“对,七十天后师父把我送回五柳峰,自己带着妹妹一去不回。”
“你就没有去找过他们吗?”
“不用找,也找不到。师父说做七十天的师徒,就不会多半个时辰。”
“真是个怪人!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现在不还是叫他师父吗,他可真够决绝的。对了,你师父可是个疯癫道士?”
“疯癫?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他可是我师父。”柳不从故意挑了挑眉,语调略变。
“喂,干嘛学我!”
“嘿嘿,不是。师父生性沉默却不疯癫,你为何会这样问?”
“哦,因为,你和我师父的经历很像,你的师父和我师父的师父也很像,我是说收徒的方式很像,突如其来把人掳走,一顿拳脚相向就开始教人功夫。然后一转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当真?”
“当真。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象,你们可能是师兄弟。”裴沂风神秘道。
柳不从瞟来一个睥睨的眼神。
“难不成这闷葫芦的性格是我师父传给他的?”
“这个……呃,有可能。”
柳不从登时直起脑袋,抽出胳膊,一个二指弹弹在裴沂风脑门儿。
“有可能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欺我老来盲!你提到他就犯傻。他那守而不发的武品简直就是没品,怎么会是我师父教出来的。”
“你,那是跟他接触不多,不了解他。”
“我说,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你该不会觉的不言不语很酷吧?哥哥其实也很沉默寡言的——诶。”
裴沂风无奈,只得投之一个“你说什么都对”的眼神。
这时候她想起了刘长硕,那个为了心爱的女人抛下仕途去筹赎金的儒生。
不过柳不从的回答着实让她失望。
“我不识得他,门中人或许识得,这个,哥哥回头就帮你问询一番。”
“那就有劳柳公子了。”裴沂风拱手道。
“跟哥哥来这一套,太迂腐了。”
柳不从说得认真,裴沂风扬眉一笑。
“认真的,你怎么会来了荆州?”
“跟踪……一个道士而来。”
“道士?”
“准确点,是跟踪道士怀中的宝贝而来。”
跟踪别人的宝贝……这话柳不从还真说得出口。
“好吧,只要不是跟踪我们而来就行。时辰不早了,本姑娘告辞,柳保重!”
“别呀,这说到宝贝,还有正事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听柳不从言语正经起来,裴沂风便停住了脚步。
“跟哥哥回鲁山吧!”
“你啊!”裴沂风甚感无奈,“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去接我爹回庐山。有缘再会!”
裴沂风起身离开,是又难堪又感叹。
难堪的是,这柳不从,是又可气又可爱,老拿自己当亲哥哥,又说自己是情哥哥。
感叹的是,自己算是见识了,原来高手都要有一个昙花一现的神秘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