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格外漫长，时间却流逝的飞快。兄妹相聚已经度过了六七个日夜，却依然有着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他们渐渐从夜辰裳死而复生的震惊和怀疑中清楚的认识到，她的的确确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和原来的习惯一样，语气、言语、性格变化都不大。唯一让他们在意的只是她更加低的体温和那让人看了极不舒适的黑色指甲。
他们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若一定要说死而复生带来的变化，便是如此了吧。
渐渐恢复生活状态的众人继续着这些年习以为常的日子，没有人说离开，也没有说未来，似乎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也没有关系，安逸又舒适。
看不惯夜辰裳那杂乱头发的夜晟啸在第二天就强迫她洗了头并且亲自给她修剪了头发。向来手艺很好的夜晟啸今天依然发挥了正常甚至超常的水准，帮她剪了头发，修了造型。那几缕白色的发丝夹杂在红发中，齐耳的短发遮挡了她一只眼睛，显得她更加精神和干练，再加上那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看着更加让人无法接近。
夜芸凝一天到晚扎在书堆中，似乎一直在找什么，却还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川毅泽对着朦胧的太阳能坐上一天；夜戈雅似乎每天都有思考不完的问题，总是一副沉思的神情，总是欲言又止的偷偷扫过夜辰裳的脸。
不知是长时间的思念还是曾经包含的愧疚，夜晟啸无时无刻不在陪着她，和她说话。这几年没有说出口的，来不及说出口的，想说的一股脑的全部告诉她。夜辰裳不急不恼安静的听着，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看得人总忍不住想要多亲近亲近。夜戈雅突然站在两人身后打断了夜晟啸停不下来的嘴。
她似乎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站在他们身后。夜戈雅深吸了一口气，清晰的问道，“七儿，文朔宇——你打算怎么办。”
夜辰裳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夜戈雅始终说不出话来，更确切的说，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夜戈雅突然提及，她怕是再过些时日也想不起这个人，仿佛他出现与否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夜戈雅没有想到她竟然毫不在意这个命劫者的现状，她明明应该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是永远不可能断的。
“你没想过应该怎么处理你和文朔宇之间的关系吗？”
“阿雅~”
“啸，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命劫者和历劫者断不了联系，甚至可以说会影响他们两人的一生，这种事情不能延迟考虑。”夜晟啸看着她坚定不容置疑的目光，选择沉默。夜戈雅继续说道，“这几年我翻了很多遍族史，命劫者和历劫者之间本就不是平等的关系，能力强的那一个总是会被另一个牵绊。有人试过互不干涉生活，但是都没有善终。裳，我仔细研究过了，你刚复生的这段时间，你们的联系是最弱的时候，他还不懂得如何寻找你的位置。趁这个机会，断了和他牵绊，伤害不会那么太大。”
“断？怎么断？”夜辰裳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夜戈雅，目光咄咄逼人，“莫非杀了他？”
夜戈雅没有回答，却肯定的点点头。夜晟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故作镇定平静。
“阿雅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夜辰裳盯着夜戈雅那双坚定的红眸，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看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更是无法理解她突然做出的决定。她的眼睛里除了坚定还有...
失望？
这是夜辰裳隐约能看见的情感可是却不知道她为何失望，为何突然如此的肯定和极端。
“阿雅姐，我让你失望了？你知道我很懂得观察别人的眼神。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失望还有些许的决然...”
“七儿，你不必如此仔细观察我。我只是在问，你要如何处理你和文朔宇之间的关系。”
“...我也只是想知道你为何针对文朔宇有如此狠绝的决定。”
两人剑拔弩张却没有人松口。坐在一边的夜晟啸只能站出来缓解两人紧张的氛围。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动了动嘴唇，不知是在引战还是在调节气氛，“要不你们手下见真章？”
“哥，你能正经点吗。”
“啸，这不是动不动手的问题。”
夜晟啸尴尬的笑了笑，局促的看着这个，望望那个。还没有待他说出第二句话，夜辰裳回答了夜戈雅的问题，“我不会杀他，也不会过于亲近他。说句不客气的，他只是我在淳风带的学生之一，又恰好是我的命劫者，仅此而已。不过既然有了这层关系，说不碰面那是不现实的，我会视情况而定的。”
“你这套说辞骗骗夜晟啸和夜芸凝是绰绰有余，但是你骗不了我。”夜戈雅继续说，“我说的不公平就在于此，对于你来说周围的人和事即使不用眼睛也能看的清楚，但是文朔宇你却看不得。就算他站在你面前，在你的脑海里也没有这个人出现。现在风向变了，无论我们愿不愿意，迟早要离开这个地方，各自闯荡。文朔宇对你来说就像个定时炸弹，他是唯一可能在你背后下手还不会被察觉的利刃，所以他是致命的。你明白吗？”
“就算我不能察觉文朔宇也没有关系。”夜辰裳听夜戈雅越来也颤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的语速，安慰道，“我有你们和裹裹、南。而且人生若没有刺激和坚信的人多没意思。就像你们相信我会回来一样，我也相信他不会那么做。我不会杀他。阿雅姐...相信我。”
夜戈雅默默的转过身叹息，似乎默认了她的说法，又像是多说无益的无奈。
躲在角落的夜芸凝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天有意无意的，都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达成了一种默契。她心知肚明，这些藏在背后的事情迟早要面对，只是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夜芸凝也不得不直面他们以后的日子了。
我能去哪呢？
夜芸凝靠着山石，茫然四顾，却不知哪里才是容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