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礼物
宿舍严管以后，每天晚上全校宿舍零点统一拉电闸断电。玩游戏的同学再也不能玩游戏了，晚归的同学由于宿舍大门统一零点关闭，也早早提前回到了宿舍。
深秋的天气，夜晚已经很冷，宿舍没有热水器，很多同学都是偷偷使用热得快烧水。学校严查过几次热得快，依然屡禁不止，晚上十一点半过后的用电高峰期往往会导致整栋宿舍用电超负荷而断电。断电以后往往没有人处理的，这就意味着宿舍提前半小时进入黑暗世界。
516宿舍这个时候没有了网络游戏，又不习惯提前入睡。睡前聊天顺理成章成为他们排遣沉闷，打发无聊时间的唯一方式。聊的话题也是纷繁复杂，从家国大事，到体育娱乐，学习交流，读书心得，校园趣事，个人琐事等等。天上地下，地理人文，无所不谈，谈无不尽。聊到尽情处，往往整个宿舍哄然大笑，亢奋非常，比平时玩游戏到高潮处还要热闹几分。
某个晚上，大家的话题忽然转到了爱情这方面。焦点对象自然是最近516宿舍的热点人物岑刚。似乎这个话题是有意为之，特地安排的。首先开炮点火的是舍长谭天明同学。
“不锈钢，小钢炮（岑刚的两个外号），听说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谈恋爱了。”宿舍一黑灯，谭天明爬上床，手里摊着被子张口就问。
岑刚放下手中的电筒和正在翻阅的书，回应道：“没有的事，普通朋友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黑暗中聊天，看不到彼此表情，但岑刚已经害羞的红了脸。
“爱情就像登录QQ，在线时间久了就有星星月亮和太阳了。你持续努力，结果肯定如你所愿的。”李铭正在磨脚指甲，吹了一口脚上的指甲屑说。
“那你也不能白挂线啊，靠时间积累能脱单，世上早没有光棍了，还是要靠方法，积极争取。”朱进国把袜子脱了扔床下，说道。
杨晓松抢过话来：“时间还是需要的，欲速则不达，别表白的太快，把人家女孩子吓傻了。多点时间大家互相了解才好。”
“小钢炮，我觉得你还是买点礼物促进一下感情。这个比较实在。”谭天明不苟同上面的说法。
小钢炮岑刚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掌着电筒看书。
“约会还是多聊一下有趣的事情，不要老是谈学习之类的太严肃的话题，送礼呢还是要送实用一点的，这样女孩子经常用的时候就会记得你。小钢炮，你要学会献殷勤。”李铭插了一句话。
“对的，对的，礼物不要太花俏，包包，化妆品都很实在。哪个女孩子不想有个包包呢，哪个女孩子不要画一下妆呢。”杨晓松接过话来。
这时，连炳昌也来了兴趣了，抢过话来：“送伞比较好，代表为你遮风挡雨。”
“切，就怕对方理解错了，以为是散的意思。”朱进国也耐不住沉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那照你说的，送杯子，还成悲剧了？”连炳昌说道。
“那要看怎么理解了，送礼嘛，重在情谊，花里胡哨，打肿脸充胖子，没必要。”陈嘉琪也说了一句。
“是呢，还是实在的东西经得起考验，女孩子如果是看上你的财物，那就没有真感情了。凭真情打动比较有意思。”杨晓松说。
……
长夜漫漫，一群舍友滔滔不绝殷勤的给岑刚出谋划策。岑刚一直很少插话，偶尔一两句嗯哦来应付着。总是宿舍好友的关怀，他不会拒绝，也不会表现着不友好的意思。在舍友们热情的撺掇下，他内心也燃起了熊熊的热火，私下里认真的琢磨起舍友他们之间说的话。黑暗中，他看到和何田田的脸，耳朵里回响着一声声她甜蜜的声音，一颦一笑都可爱动人。他忽然想着要追求何田田，那种感觉强烈如山洪奔发。
这一夜，岑刚失眠了，他内心在思索着如何向何田田表白，怎么送她礼物，送什么礼物，什么时候送，怎么送。问题如潮水般涌来如同一串串挂在葡萄架上的葡萄沉甸甸，密麻麻，多得让人窒息。他却无法全部解答。
接下来的两三天，岑刚除了上课，生活的重心就全放在了“礼物”上面。他奔跑辗转在本市的多个商场之间，看包包，看化妆品。路易威登，古驰，香奈儿，蔻驰，迪奥等名牌最低都要三四千，价格高的更是三四万以上，他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闲钱，他没能力，也舍不得花这个钱。何况，他觉得何田田也不会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在他的心目中爱情是神圣的，不沾染半点人世间的人情世故，他相信他喜欢的女孩子一如泉水清纯，不为财物所动。
理想总是败给现实的，至少，眼前就需要财物打破目前两人的感情局面，把关系往前更深入的推进。可是，送什么礼物给何田田比较合适呢？岑刚茶饭不思，整天琢磨，苦恼不已，依旧百思不得答案。
学院辩论赛决赛很快就要到来了，虽然心里牵挂着礼物的事情，可是正事还是要认真做好的。况且何田田借给了他很多关于辩论赛的书籍，殷切的希望他能在辩论赛上有所斩获。那是一种鼓励，是一种充足的鼓动力，在暗恋之人的关切下，岑刚自然动力十足的，铆足劲的要做好准备。他需要潜下心思来细细阅读，揣摩，研究以及罗列出一些方法应对对手抛出的观点；同时还要设想对方会问什么问题，从什么角度来反驳己方。因而，他变得充实忙碌起来。
依旧没有间断的是每天早上给何田田送早餐。然后平时偶尔看书累了，回到宿舍，会坐在电脑旁给何田田发一下问候信息，邀请她来省大观看行政学院的辩论赛。
何田田最近也是忙于做兼职，忙于社团工作，忙于辩论赛的准备，也很少在聊QQ。因而岑刚能身无旁骛理顺自己的思路，同时把日常生活学习安排的很满很满，让他暂时忘记了礼物带来的烦恼。
星期六这一天，天空阴沉，下着蒙蒙细雨，夹杂着深秋的寒风，洋洋洒洒的飘了半天。周末大家的课都比较少，学院辩论赛是从下午两点开始的，为了达到人气爆满的效果，学院领导给每个系，每个班级下达了死任务，务必全院同学到场，全程参与，不准中途退场。在执行学院工作的过程中，每个班级把指标进行了细化，直接与学分挂钩。不参与者本学期社会实践课与马列等课全部零分处理。
严管之下，必有所遵，简单粗暴，行之有效。辩论赛没开始，各班班干部都实行签到制度，并且实时清点现场人数。因而整个学院的大礼堂今天是人满为患，列无缺席。很多同学没有找到位置，只能做一名站着观看的观众，姗姗来迟的同学直接站到了门口旁边。整个辩论赛的会场围的水泄不通。
辩论赛火热的进行着，精彩之处，不时引发大家震耳欲聋的掌上，以及响彻云霄的喝彩。大家都引颈翘首，专注的享受这场精彩纷呈的舌唇之战，精彩辩论。
何田田是下午四点钟才结束今天兼职的。她急匆匆的从省电子科技大学出来，偏偏遇到了下雨，等公车迟迟不来。眼看要错过岑刚的辩论赛的，内心着急之下，想打个的车，也是一车难求。折腾了半天，几经波折，不料来到省大行政学院辩论赛会场的时候，辩论赛已经接近尾声。她从礼堂门口挤到礼堂中间位置，再也没办法往前在挪半步，只有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辩论场上看。
正是结辩阶段，正方结辩刚结束，主持人示意反方起立进行结辩陈述。一个戴着半框红色眼镜，扎着马尾辫，白色衬衣搭着一条连衣裙的小女生站了起来，她激情高昂，信心充沛，声音清澈洪亮的说道：“感谢刚才正方结辩陈述激情四溢，逻辑严密的展现，以正方立……”
后面的话，何田田没有再认真听进去，她的关注点不在别人如何激情高昂的进行辩论，她只关心岑刚是如何在辩论赛上舌战群英，斗智斗勇，口吐莲花。不过，今天显然已经错过了辩论赛，她现在只想看看岑刚现在在哪，在正方还是反方阵营，目前各方的得分优势。
岑刚坐在反方二辩的位置上，神情自若，淡定非常。整场的得分正方对反方是4:5。这个距离拉开的不是很明显。但是，从刚才结辩的形势来看，反方已经稳操胜局。
辩论赛的结果，何田田已然不再关心。她走出了礼堂，走出行政学院，走在省大校园的道路上。微雨朦胧，飘飘清洒，她仰起头，感受了一下雾一样轻薄的小雨落在她的脸上。忽然感觉到心情格外的轻松舒坦。她想尽快见到岑刚，给他一份庆祝，也给他一个甜蜜的笑容。
见到岑刚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在省大秋天的桃园里。夜色暗垂，桃花反常的怒放，细雨飘在上面，更显的娇艳欲滴，红艳非常。
“很感谢你这么忙还能抽空来看这次辩论赛。”岑刚充满感激的看着何田田说。
何田田带着点内疚微启娇唇：“可惜了今天来的太晚，路上还堵车，错过了你精彩的辩论。”
“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很感激。”岑刚说。
何田田笑了笑说：“你这么在意我来不来吗？”她眼睛看着岑刚继续说到：“虽然我来迟了，没有亲眼目睹你雄辩群英的风采，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你在辩论赛上的勇猛机智。”
岑刚也笑了，谦虚起来：“哪有什么勇猛雄辩呢，只不过是棋招险胜，对手给了机会而已。很感谢你给我的那些书，非常有用，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今天肯定不能这么自如的应对。”
何田田害羞了，沉默也一会说：“举手之劳，这个还是靠你努力专研才能把书上的技巧应用上的。”
雨纷纷扬扬的下着，似乎比来时更大了。两个人不得不走到了桃源中的亭子里避雨。此时，夜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校园的路灯依次亮起，雨水之下更显的灯光朦胧，桃花在微弱的灯光下淡去了艳红，远处的桃花颜色看起来有点浅，近处的依旧红的热烈，放眼望去，更有层次感，如是别一番的景色令人迷醉。
岑刚站在亭子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神明亮，动情的看着何田田：“这是我另一个第一次，现在我要送给你的。”说着把手上的奖品塞到何田田手上。
是一枝英雄钢笔，用精美的原装盒子装着，上面扎着绶带，别上了一朵绶带裁成的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放在眼前看着大气而美观，让人爱不释手，倍觉珍贵。
何田田后退了一步。竖起两只手掌向摇晃着向岑刚拒绝：“这个礼物是你获奖得来的，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岑刚笑了笑，往前一步走向何田田，左手抓住何田田的右手，把英雄钢笔直接塞到她手心上，然后用手指把何田田的手指握紧了英雄钢笔，眼波流转，动情的说：“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有你的帮助，我才能从容获得这次辩论赛的。你是功臣，功不可没。这份礼物送给你是实至名归。况且，你看，我还有这个奖状呢。”岑刚拿着奖状在何田田眼前晃了晃。
微微咬了咬嘴唇，何田田害臊起来，笑着喃喃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军嫂，也不要扯什么我的一半你的一半。”
“真好呢，我也没有当兵的打算，不做军嫂也是对的，做刚嫂吧。”岑刚一脸坏笑，忽而转作认真的说。
何田田楞了一下，说：“认真的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呢？”
“是的，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做我女朋友。”岑刚鼓起勇气，勇敢的说道。
何田田沉默了，内心一阵悲一阵喜，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生活，每天忙不过来的学习和兼职，忽然间一身冷汗，好一会没有说话。
她垂着脸，许久，许久才低声的说：“我每天都很忙的，我要努力兼职才能维持每天的生活费，还有积攒下一年的学费。我没空谈情说爱，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你不要逼我。”言罢，她抬起了头，眼角藏着泪滴，眼睛看着岑刚，眼神坚定。
岑刚沉默了，眼睛也看着何田田，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似乎读懂了何田田眼中的话，她的无奈与苦楚。不由得内心一阵痛苦。他不知道是继续表白还是要停止表演。
他长舒了一口气，温柔的说：“我理解你的苦楚，我不逼你的，我等你来读懂我的真心。”
转过了脸，何田田没有勇气再去看岑刚，她望着远处的桃花，强忍着眼圈里打滚的泪水，使劲不让流下来，她告诉自己前方还有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的困难要去克服，她要在生存的当下里苟且，只是已然不能太多去憧憬远处的诗和远方。她要割舍一些对她来说是奢侈的东西，包括爱与被爱，你侬我侬的爱情。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绝的说：“我们永远没有可能的。我们还是彼此做普通朋友比较好。你如果为我好，就不要再枉费力气。”
四下一片沉默，寂静无声，屋檐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仿佛滴在了岑刚的心头也滴在何田田的心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昏黄的路灯，看着眼前苦楚无奈的何田田，他的心茫然而阵痛。他第一次感觉到得不到的爱情，原来这么撕心裂肺。
雨依旧在飘逸的挥洒，夜色已经垂下，黑暗席卷了整个大地，也暗淡了情人的内心。
“咱们肯定是普通朋友嘛，学习上互相交流，生活上也可以互相关照，保持这样的关系挺好的。”岑刚忽然间豁达起来，表情释然，微笑着对何田田说。
“就算是普通朋友，这个礼物还是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能收。”何田田说道。
“你收下吧，没有你给的资料和鼓励，我就算再用心，也很难获得辩论赛的奖项，收下这份心意好吗？”岑刚含着泪，哽咽的恳切说道。
何田田又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许久许久才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