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餐桌上,阮粒细细品尝冰卿的手艺,“小卿卿,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到底是怎么把饭做这么好吃的?”
“上初中那会儿,我爸住院,我妈工作特别忙,我爸又吃不惯医院的病号饭,我就尝试着自己做给他吃,不过那时候都是些黑暗料理,熟能生巧,慢慢就做的有了些起色。后来因为没钱为了降低生活成本,就自己买菜做饭。”冰卿如实解释,最初学做饭只是为了让父亲吃得好些,后来成了一项生技能。
“你哪天要是真受不了医生的工作强度,告诉我一声,我雇你做我的私人厨师,工资不会亏欠你的。”阮粒一直知道她缺钱,但又一直拒绝他的帮助,也因此他对这个异性朋友更为敬重。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冰卿边喝橙汁边没好气道。
阮粒虽然小自己两岁,在感情上也是游走于花丛间的公子哥型,如果不是之前自己死皮赖脸缠着他追问她的救命恩人是谁,也不会结下这段不分性别的友情。
她那时候已经确诊为抑郁症,常常是心情低落,闷闷不乐,焦躁不安,在生与死之意不停徘徊。阮粒那时候也遇到一些困难,便向她求助,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帮助着,慢慢都挺了下来,当然她接受的帮助要多得多。他充当自己的精神垃圾桶,是自己放心的心理医生。
这种奇特的平衡维持了挺多年,阮氏夫妇常年奔走在国外,事业越来越成功,身家越来越可观,也就没那么多时间照顾这位公子哥,说起来似乎每个人都难得圆满,你有了这样便少了那样,总有东西是你所缺失的。
“我被Emily甩了”正在喝粥的阮粒说得很平静。
“Emily?Emily是谁?我上次看到花边新闻你不是被拍到和当红明星何晴雯约会的吗?这么快换人了,还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厉害。”
“风凉话说得不错,你呢?还是只有一个前男友?”阮粒一副吃人的表情。
“你是宁滥勿缺,我可没你这爱好。今天我妈想让我搬回池家,我已经答应了。”冰卿斟酌斟酌,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如果你早点回到池家,说不定陆子值傍的就是富姐而不是富婆了。”阮粒赏她一张嘲笑的脸。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不戳我伤疤会死吗?”冰卿被点了死穴,她大二的时候认识了师兄陆子值,他谈不上有多帅,但人长得很精神,看着就神清气爽,一来一往,两人在一起差不多两年多,彼此都全心全意付出真心,后陆子值傍了个穿金戴银的富婆,回头一本正经跟她说爱的是富婆的钱,他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她一个,她被气得七窍生烟,倒是抵消了失恋的部分痛苦,这个识人不清被阮粒嘲笑了许久。
“当然不会死,但是多好玩呀。”已经吃完饭正喝果汁的阮粒正斜着桃花眼。
“你别这么看着我,不然哪天,我定力不足,变成你万亩桃林中的一株,你就等着哭吧。”冰卿受不了阮粒的眼神,他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眼睛里的光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幸得自己抵抗力强没有上当受骗。
“你想不想回池家的关键在于你想不想回到你妈身边,”
“我当然是想,可是……可是我怕她依然怪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冰卿有些迟疑。
“就没见过你这么执迷不悟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就算是赎罪你也应该赎干净了。如果阎王爷手里有本好坏事记录册,相信我,这些年你积的福德肯定能抵消你的罪业了。”他目光灼灼,里面带着疼惜。
冰卿苦笑,这些往事也只有阮粒可以帮她分担,在他面前,她很轻松,可以卸下面具,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的面具便已融入血肉,再也分不开。
“今天见她的时候我依旧特别开心,多了一个六岁左右的弟弟,内心还是渴望她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我想得到她的原谅,也许只有她的原谅能让我彻底走出来。”
阮粒认真听冰卿说话,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见她没有了之前刻意的逃避,渐渐安下心来。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我虽然人不在,但支持你的心意一直在,你可以多麻烦我几回,这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过来享受你的手艺。”
“你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哪有空来我这儿蹭饭,你要是肯赏脸,我随时恭候大驾。”
“会开玩笑了,看来新的环境适应得不错,应该很快就不需要我这个心理医生,估计我快失业了。”
“大哥,你缺钱吗?”
“不缺,但钱这个事儿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咱老祖仙可都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会没事儿嫌弃钱赚得多。”阮粒开始收拾碗筷。
“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冰卿帮忙把剩下的碗筷端进厨房。
“谢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阮粒像真得到夸奖似的。
“得瑟”冰卿忍不住吐槽一下。
把碟子碗都放到洗碗池,阮粒把冰卿推到左边的房间门口,“这是我妈以前住的房间,你今晚住这屋,我睡隔壁,你要是还失眠的话叫我,我可以牺牲我宝贵的休息时间陪你看星星喂蚊子,当然这得另行收费。”
“好梦”一听到另行收费冰卿忙打住,阮粒是她见过最抠的人,比自己还会精打细算,估计飞过一只苍蝇他都能撕下一条腿来,但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晚安”阮粒给了冰卿一个简单而温情的拥抱,并没有任何遐想在其中。
阮粒在沙发上处理了半个小时公务,才去冰卿睡的房间,轻轻推开门,看到床上人睡得安稳,轻轻关了灯才转身回屋去睡。
冰卿难得夜里睡得很是香甜,从睡意朦胧中醒来时,阮粒正站在自己床边,一挣眼看到一双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睛,被吓得快魂不附体。
“大哥,不带这么吓人的。”冰卿确定自己的睡相还算得体后才放下心来。
“早上一睁开眼看到阳光和我有没有感到很幸福?”阮粒笑得跟他身后的阳光一样温暖。
“并没有,满满的都是惊吓,非礼勿视,你赶紧出去。”冰卿躲在被子里。
“你快点起床洗漱,等下吃完早餐你陪我在江州城逛逛,最好是去那种人少环境美的地儿。补充一点,在我眼里,你跟我性别相同,所以没什么好害羞避讳的。”一身运动服的陈粒边往出逃边说,全然忘了在冰卿醒来之前,某人情不自禁亲了冰卿的额头。
“滚吧你,”枕头没追得上陈粒的背影生生撞在了门背后。
冰卿出来时,早餐已经备好,“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看着精致的早餐,她有些怀疑人生,应了那句优秀的人哪方面都优秀。
“忘了,应该是之前为了搞定某个对美食有极高要求的难缠客户而学的吧,反正技多不压身”阮粒带着炫耀的口吻。
冰卿尝了一口心型煎蛋,夸赞道“卖相好,口感也好,不过厨艺应该又是你为了追哪个姑娘学的吧。”她还是挺了解阮粒的,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每次恋爱都嚷着是最后一次,愿意用生命全心全意去爱,用他的话说,至少我跟哪个姑娘说我爱你的时候是百分百真心实意,这话她无可反驳。
“知我者,冰卿也,你在江州长大,今天给你个当导游的机会,去什么地儿你看着办。”
“行,谢大哥赏光。”冰卿也不跟他瞎客气。
冰卿带着阮粒去了清晨寺,清晨寺在江州城最边上,依山而建,所以前来观光的游客并不多。站在山角下,抬眼望去,整个寺庙香烟缭绕,斗拱交错,玲珑别致。
阮粒不禁叹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大概就是咱俩现在这感觉。
“清晨寺不是深山古刹,也达不到金碧辉煌的程度,介于两者之间。几经战火,历经沧桑,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我上高中那会儿,在原来的基础上修葺一新,才成了今天的模样,算是江州城最古老的建筑。”冰卿开始了向导生涯。
两人沿着青石阶梯徐步而上,曲径幽深,道旁松柏仍是苍翠挺拔,生机盎然。
“你是怎么想到带我这个滚滚红尘中人来这寺院佛门的?”阮粒始终保持与冰卿保持同一步调。
“这是个好地方,浮躁的心情可以在这里得到平息,能淡忘一些事,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而且没让你沐浴斋戒几日再来参拜已经不错了,色即是空,你多体会体会说不定能参透这中间的奥义真谛。”
“No,no,no,食色性也,而且饭饱思**,这才叫古人诚不欺我。”阮粒一副辩论不出输赢誓不罢休的姿态。
“就你歪道理多,我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十岁的时候,我爸带我来的,不过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带着我来清晨寺许愿。”此时已到了半山腰,冰卿已经有些气喘吁吁,想着是时候下狠心锻炼锻炼身体减减肥了。
“你现在还记不记得许下的愿望是什么?”
“许的是希望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想到这个愿望,她略微有些心酸,从被领回肖家到父亲去世,逢许愿她就许这个愿望。
“我还以为你许了个大富大贵的愿。我从有记忆以来就跟着父母满世界跑,他们常常说是为了赚钱,所以我每次许愿都是希望爸妈赚很多很多钱,这样他们就有时间陪我了,可是愿望只实现了一半。”阮粒说得有些伤感。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你已经很优秀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已经跻身人生赢家行列,多少人一辈子的奋斗目标被你年纪轻轻就给实现了,还不满意?”冰卿笑得像头顶上刚升起的太阳。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保持,”正说着,已经到了清晨寺门前,寺门气势磅礴,雄伟壮观,“清晨寺”写得龙飞凤舞,大开大阖,门上对联,风调雨顺民安乐,海晏河清世太平”。
两人并肩进入院内,只见青砖铺地,古柏参天,树木葱郁,。
“你知道清晨寺为什么叫清晨寺吗?”冰卿问一脸探寻的阮粒。
“相传千余年前,一个化缘和尚来到这里,就在山门这个位置,看着升起的朝阳,大彻大悟,羽化登仙,咱们的老祖先们为了纪念这位德道高僧在这里修建庙宇,为菩萨重塑金身,就这样一代一代江州人把这个古老的建筑群保留了下来。在抗战期间,清晨寺还做为据点庇护了不少江州人。”冰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贡献了出来。
“你真应该去做个考古学家或者历史学家”
边走边聊,似乎并不觉得多累,反倒增添了更多情趣,一个拱型圆桥出现在两人面前。冰卿主动介绍“这桥叫状元桥,逢大型考试,尤其是高考前,很多家长都会带着考生来踏过这状元桥,图个金榜题名的好彩头。”
寺庙内的墙面上刻着前来游历的古今名人题的诗词书法,笔力遒劲。
两人顺道来到了大殿前,三个蒲团放在门槛外,里面佛祖盘膝而坐,手捻佛珠,披衣袒胸,栩栩如生,大殿内香烟袅袅,更衬得佛祖慈眉善目,笑看众生。
冰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佛祖许下愿望。
阮粒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许完愿,出了外殿,才说“那么多人对着佛祖许下愿望,佛祖哪能忙得过来。所以我就为佛祖着想,没有许愿,说不定佛祖就圆了我的愿。”
冰卿被阮粒的强大逻辑折服“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愿望还是得自己努力才能实现不是吗?而且很多时候对佛祖许下的愿望不过是陈述自己不敢说出来的秘密罢了。”
“那你刚和给佛祖讲了什么秘密?”
“都说了是秘密了,自然不能告诉你。你刚刚怎么没跪着许愿?”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佛祖是不会怪我的。”阮粒回答得倍儿顺溜。
“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洒脱。”冰卿和阮粒也很多年了,她知阮粒的脾性,他看问题要比她通透太多。
“你也该学着点儿,好好一个女孩子,硬是活出了老气纵横的模样。”
“得嘞,以后好好改进,争取能永远十六岁。”
返回时,站在清晨寺几个字下,颇有些一览江城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