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钟琪,圈着陈桃儿讲了好一会儿的甜言蜜语,说得我耳根子都软了。”魏奇边摇头边向安宁汇报,“可我觉得啊,他的目的还是为了确认陈家到底有没有把您的事办好。”
“我的事?”安宁问。
魏奇说:“当然是要把您赶出钟家的事情了。他们在那个院子里腻歪了一个时辰,钟琪问了五次陈桃儿究竟有什么办法能把您赶出钟家,可陈桃儿就是没说,只道是万无一失。”
没想到这个陈桃儿还是个瞒得住事情的人。
“好吧,我会注意的。”安宁说,“你就继续跟着陈桃儿吧,有什么情况就抽空回来告诉我。”
“好嘞!”魏奇答得欢快。
他这一生,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
现在虽然受制于钟璟,要替安宁跑腿,但他觉得他的日子过得有意义多了。每天都充满一种被人需要的自豪感。
安宁递给他一个荷包,说:“这是你爱吃的松子,我给你装了一包,你拿着路上吃。”
魏奇自然地接过,放进嘴里磕了起来。
“对了。”魏奇边吃边说,“您今日给陈家的三百两银子,是想着日后要收回来的吧?”
安宁也跟着他一起磕松子:“对啊,怎么了?”
魏奇说:“我看见陈成拿着银票进了赌坊,他要是都输光了,您可就要不回来了。”
安宁叹息,这个败家子舅舅,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赌坊的规矩你懂吗?”安宁问。
魏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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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钟璟来找安宁聊天。
现在,他也不会再把“我们是夫妻”这种话挂在嘴边了,和安宁相处得如同朋友一般。
“印坊运转得如何?”钟璟问。
安宁此时将左手胳膊放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右手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上乱画,明显心情不佳。
她心不在焉地答。“印坊一切都好,过上三五日,印坊就能交出第一批货了。”
“嗯,那你现在是在为什么烦心呢?”
安宁也不想提她家糟心亲戚的事,只说:“我觉得啊,钱还是要多赚一些才好。”
钟璟笑笑,说:“钱当然是要赚,但是也不必着急。”
安宁坐直了身子,和钟璟算账:“你想,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剩下的两个月只能赚五千两,还要全部还给你二叔。我们手中就没有余钱了,之后染料、丝帛采购什么的,都是要花钱的。”
钟璟没想到,他的新娘原来是个当账房的能手,宽慰道:“安宁,家里的账上还有银子,刘管事管着呢,你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操心。”
安宁看不惯钟璟这副富家子弟毫不在意的态度,钱可是人生大事,怎么能不精打细算呢?
“咱们不能吃老本啊!万一你的好二伯再从中作梗,弄出什么乱子来,我们不就又被动了吗?”
“好吧。”钟璟向安宁妥协,“你想怎么做呢?”
安宁在纸上画着钟璟看不懂的字符,自言自语道:“现在印坊的工作量已经饱和了,日夜开工的情况下才能将现有的订单完成……”
愁眉苦脸地画了一阵,安宁忽然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宣布:“现在也只有多收定金这一条路了。”
她起身的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烛台,燃着的蜡烛倒在了宣纸上。
安宁慌忙伸手去扶。
景逸抬手,一阵风过,蜡烛的火焰熄灭了,整个屋子暗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景逸轻声责备,“可有烫着?”
安宁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小心地捧着查看,将手抽出来,慌乱地摆手:“没有没有,主要是你们这里没有灯,点蜡烛确实有些不方便了。”
她想要表达的是电灯,但景逸肯定领会不到她的意思,于是说:“幸好这不是灯。这要是一盏油灯被你打翻了,整个桌子都得立刻烧起来。”
安宁自知有错,又说漏了话,吐出一点舌尖,诚恳地道歉:“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两人在略微透着点月光的半暗屋子里,尴尬地沉默了一阵。
“那个……”安宁打破了这份宁静,“你能不能把蜡烛点起来?我不太会用火折子……”
“好。”
只是给蜡烛点个火,其实钟璟捻个咒也可以,他前几日就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咒语。
但他此刻不知为何,不想用。
安宁站在半黑的房间里,有一些局促和不安,睁着一双大眼睛,不住地看向四周,想要适应黑暗。
这里原本就是他的房间,他自然清楚火折子放在他书桌右侧的抽屉里。
但他应下许久,也没有将火折子找出来。
“钟璟?”安宁叫他的名字。
没有了烛光,安宁的呼吸声更清晰了,黑暗让她急切地希望得到回应。
“嗯。”钟璟勾起嘴角,含糊地应着,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
安宁试探着走向房门,说:“要不我还是把紫鹃叫来吧,她知道火折子放在哪里。”
“不必,我找到了。”钟璟说着,将蜡烛点燃了。
房间里重新亮起来。
钟璟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仿佛刚才存心捉弄安宁的人与他无关:“收定金这个想法很好,但是附近卖绸缎的商行我们都联系过了。恐怕即使能有几家再追订一些的,量也不会太多。”
安宁明白,她和吴师傅在这一个月里,将钟璟写下的商行都跑了个遍,才拿到这些订单。
“兰仙价格其实不算低,虽说比刺绣要便宜,但比同样质地的素缎要贵上五成。”钟璟说,“况且真正富庶的人家还是会用绣制的神仙福相。所以兰仙的需求量并不高。”
“我有个问题啊。”安宁问,“兰仙为何只用绸缎绢帛,不用价格更低一些的棉麻布呢?这样价格不就下来了吗?”
钟璟答道:“棉麻布是不能用夹缬的。染料在棉麻布中浸染得太快,很难用雕花板印出清晰的图案。”
“哦,这样呀。”安宁若有所思,又开始在纸上涂画起来。
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钟璟拍了拍安宁的头,说:“别担心,我确实正在思索在棉麻布上印染的办法。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的。”
安宁放下了笔,说:“光顾着说钱的事情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修行地顺利吗?”
见安宁终于开始关心自己,钟璟强压着嘴角说:“有师傅的帮助,我修行的很顺利,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自由的行走,不用拘在祠堂里了。”
安宁点头,又问:“那你师傅有没有找到什么凶手的踪迹?”
“还没有。不过师傅查到,那人用来困住我的法术是冰封咒,这就意味着他想要维持我的性命。我的身体暂时不会受到伤害。”
“那就好。”安宁又忽然想起昨日发生的事,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于是说,“嗯,这两日我还发现一件事情,我嫁进钟家来,可能是个乌龙。”
“什么?”
“你母亲不是拿着宗贤道长为你算出的八字替你找媳妇嘛,找到的人其实是我的表姐。但由于一些原因,最后是我嫁了进来。你母亲说,这是上天的意思,但我觉得吧……”
安宁话没说完,就被钟璟截了去:“母亲说的是。”
“你怎么就能肯定呢?”
“时也命也。”钟璟故作高深地抛下四个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