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休养的这段时间,刘管事和吴师傅将染坊打理得很好。
清理了二房安插进来的眼线,还新招了不少人。
印坊由于新开了印染棉布的业务,格外繁忙,新招进来了二十多名学徒。
安宁将用豆灰粉代替蜂蜡印制棉布的想法告诉了吴师傅,但吴师傅忙着教导学徒,分不出身来,安宁便自己开始研究石灰、豆粉、草木灰的配比。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安宁不能让蓝鸳一个板蓝根精待在印坊里,就拉着魏奇从早到晚调配豆灰粉,折腾得魏奇灰头土脸,没有脾气。
“夫人,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魏奇手里搅合着豆灰,试探着问。
安宁抻着棉布的手一抖,故作镇定:“啊?没有啊?都挺好的呀。”
魏奇皱了皱鼻子:“可这几天,您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您心里有事儿呢。”
魏奇自从得了一副好面孔,就经常在街头巷尾与人攀谈,养成了一副话痨的性子,仿佛要把这两百年来没人倾诉的苦闷全部发泄出来。
这几日他和安宁困在这四方小屋内染布料,简直要把他憋死了。
偏偏安宁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跟她搭话,十次里有八次她是听不见的。
魏奇不明就里,这才试探着问问。
“这不是在专心干活嘛!”安宁手上一个不小心,两块试染的棉布纠缠在了一起,干掉的豆灰泥产生了裂痕,试验失败了。
安宁瞥了魏奇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好好干活吧,供奉可没少你的。是请你来干活的,还是请你来聊天的?”
魏奇扁了扁嘴,心想,夫人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其实魏奇说的没错,安宁确实有心事。
她在想,钟璟去哪儿了?
自从那天程世清登门,她和钟璟大吵一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钟璟。
虽然那架吵得没头没脑,但她第一次,看见了钟璟的模样。
在没有见过钟璟的真身之前,安宁一直把他当作一个符号般的存在。就像是游戏里的一个关卡BOSS,帮助他平安回到钟家后,安宁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篇章。
但那天她见到了钟璟,这个符号就突然立体起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是一个有点好看的,活生生的,年轻男人。
安宁突然明白了钟璟那天的怒火来自哪里。
他们俩之间的这段婚姻,虽然没有取得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同意,但毕竟也走完了婚礼的全部流程。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这个时候,钟璟突然发现,他的妻子疑似和另外一个男人有情感纠葛,还疑似俩人要私奔。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也有损他的颜面,所以才会怒不可遏。
安宁对此表示理解。
不过……
回想起钟璟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安宁不禁开始自恋地怀疑,钟璟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喜欢上她了。
还有,那天钟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你可以承认我们是夫妻了。”
一抹可疑的红晕悄悄爬上了安宁的脸。
若是他想和她做真正的夫妻,怎么办?
安宁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看见的那张丰神俊朗的脸……
好像也不是不行!
呸!安宁在心里唾弃自己的颜控属性。
怎么能因为看了那么一眼,就喜欢上了呢?
这么浅薄可要不得。
安宁在心里盘算:怎么着,也得前后左右看个清楚……之后再说嘛。
这么想着,安宁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荡漾起来。
魏奇在一旁,见安宁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还傻笑,不禁摇了摇头。
怪不得夫人这两天不爱说话。紫鹃给夫人下的毒,估计还没有清干净吧。
魏奇担心地看着安宁:那个蓝鸳的医术靠不靠谱啊?夫人的脑子不会坏掉了吧?
安宁忍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魏奇,钟璟这些天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大人啊,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大人了。”魏奇向来惧怕钟璟,能不见面那是最好的。
程世清来的那天,魏奇被安宁派出去打探二房的动向,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魏奇说:“不过,可以问问蓝鸳。大人吩咐过,要让蓝鸳每天向他报告夫人您的情况,蓝鸳肯定知道大人在哪儿,在做些什么。”
“他,他让蓝鸳每天向他报告我的情况?”安宁睁大了眼睛。
魏奇朝她挤眉弄眼:“大人关心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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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蓝鸳照例来给安宁送饭,安宁抓住机会问:“蓝鸳,听说钟璟要求你每天都向他报告我的情况?”
蓝鸳一边从食盒中往外拿碟子,一边抬起头,用那双古井无波的黝黑眼睛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魏奇。
只一眼,魏奇就如临大敌,一下子从凳子上蹿起来,闪电般退到墙角,双手撑着墙面,戒备地盯着蓝鸳。
安宁被魏奇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神不断在蓝鸳和魏奇之间来回扫动,想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
但蓝鸳什么也没有做,将碟子递给安宁,自己又去拿食盒里的碗筷。
“魏奇?”安宁偏过头,“你在干嘛?”
魏奇尴尬地咳了两声,自己走回桌前,嘟囔道:“没事没事,误会误会。”
蓝鸳淡淡地开口:“少爷吩咐,让我告诉他您每日的喜忧。”
“那你真的每日都会去向他汇报?”
“是的。”
虽说这种行为像是监视,可蓝鸳汇报的不是她做了什么,不是她去了哪里,而是她的喜忧。
他只是想知道她每天开不开心,有没有什么烦恼吗?
安宁咂咂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那……这几日钟璟在忙些什么?”
“少爷在闭关。”蓝鸳黑洞洞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哦,闭关啊。”安宁并不太明白闭关是什么意思,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但魏奇却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来:“大人为什么要闭关?”
蓝鸳淡淡地答:“因为少爷受了重伤。”
“重伤?”魏奇和安宁同时惊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