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初摸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眉目,“你是说两年前你特意让我接应的那位犯人?”
白飞羽一听他这样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绳子一般,眼前突然一亮,立刻说道,“没错!就是她,她叫梅影。”
“你这样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了,当时我派了几位精干人员去接应她,但是不到半个月那一批人就回来了,带头的告诉我,她来的时候已经受了内伤,加上路上劳顿,到了之后就病倒了,不到半个月已经是回天乏术,不治而亡了。”
白飞羽的眼神又重新恢复了落寞,苦笑一声“那内伤....是我打的。”
袁子初从未看到白飞羽这样落寞的表情,在自己的印象里,这个孩子从小就天资聪颖,又颇为好学,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从来都是春风得意,如今竟为了一个犯人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袁子初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飞羽一眼,“这个梅影,莫不是你很重要的人?”
白飞羽回了回神,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是我的仇人.....”
“既然是你的仇人,那飞羽你便不该如此,这不像是你能办的事。”
白飞羽理了理思绪,拱手道“叔公教训的是,是飞羽胡闹了,以后定不敢了。”
袁子初哈哈大笑,“谁年轻还没有胡闹过,但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在想了,大丈夫,当要向前看。”
“飞羽谨记叔公教诲。”白飞羽缓缓放下了指节发白的双手,狠狠的攥了攥,没再说话。
七天的时间,车马具已准备齐全,袁子初的腿伤也在冰清露的调理下好了起来,终是到了要出发的时候,白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出来送行,为首的是一位华贵的妇人,她泪眼婆娑的望着白飞羽,叮嘱了一番,终究是留不住时光,看着白飞羽一身红衣,上了马骥,又看着他绝尘而去。
“叔公,这关外风光,还是那样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人在关外呆久了,就连心都变得开阔了起来,我记得你最后一次出关,还是随着你的父亲,那个时候的你还是一个小娃娃,什么都不懂,但是对什么都好奇,差点没把叔公的马都跑累死。”
“哈哈,小时候不懂事,让叔公见笑了。”
“大人,天要黑下来了,我们便在此驻扎,休息一晚,明日接着赶路吧。”
“如此也好,走了一天了,大家也都累了,传令,原地驻扎,生火做饭。”
白飞羽从马上下来,望着一片落日余晖,又看着连绵起伏的山脉,顿时觉得心境打开,“当真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美不胜收啊!”
“二哥,二哥,你快来。”
“怎么了三弟。”
“你还记不记得,梅影当时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说了这么一句,如今这烟雨飞花倒是真默契,居然也是脱口而出这一句。”
“你且住嘴,干自己的事,怎么话这么多。”拍了拍自己这个兄弟的头,无奈的摇摇头,做事去了。
“飞羽,还看这景色呢。”
“是啊,夜深千帐灯,大丈夫宁马革裹尸,当不愧此生....”
“我想,很快君上就会再次启用你,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朝廷之上莫不议论纷纷,于你无利。”
“我明白,叔公放心,飞羽都懂。”
白飞羽掏出笛子烟雨,那临江亭一曲,成就了烟雨飞花的美名,也成就了这根笛子,从此他便有了自己的名字,“烟雨。”
与关内不同,白飞羽不在吹奏婉转凄凉的笛音,而是换上了大漠长河,征战沙场的节奏,声音悠扬,纵横万里,笑傲江湖,竟是让一行人都听得呆了。
“二哥,你说,这声音,比那城主的如何。”
“我看,说不定他们可以切磋切磋,我觉得不相上下,这飞羽少爷看起来稚气未脱的样子,倒是还有这等本事。”
“嘿嘿,说不定我们能看到好戏,不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嘛,这在音律上的知己,估计也是少之又少。”
“你又知道了,还不去喂马!”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一行人等都逐渐睡下了,天地又恢复了万籁俱静的时候,白飞羽只是靠着一颗枯树干,小憩了一下。
“嗷!!嗷!”突然听到一声狼叫,白飞羽立刻醒了过来,警惕的看着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知道只是狼嚎,这关外少不了此等豺狼虎豹,倒是不用这样在意,它们一般是不招惹路人的。
白飞羽重新靠在树干之上,微微闭起眼睛,准备眯一会儿,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声音,“你曾经听说过狼和狐狸的故事吗?”
白飞羽睁开眼睛,仰头看了看漆黑天上的一轮明月,临走之时,她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狼和狐狸......到底是有怎样的故事,那时,她的样子那样失望,难道真的是我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梅影已经死了三年,当年那些事...也该忘记了....
岭南境界之南,才是南国,一行人已经走了近十天,离着岭南也越发的近了。白飞羽悄悄询问了手下之人,“你们当时接应了那个犯人,她死后,尸首埋在了何处。”
“启禀少爷,额....那个犯人并没有埋尸首的地方。”
白飞羽微微一愣,“却是为何。”
“回禀少爷,那人死之前拜托我们,她死后将其火化,骨灰撒入南江,她想自由自在一回,想看看天下,看看他处没有的山河风光,故而我们遵照遗愿,将其骨灰撒入了南江。”
白飞羽没有在说话,脸上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问这个为了什么,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的仇人,难道还想去拜祭一下吗。
感觉就像是自取其辱一般,那人亲手将自己推下悬崖,又当着自己的面断了笛子,如今又是这般决绝,还顾忌什么呢....白飞羽,你到底还眷恋什么......
白飞羽骑在马上,一身红衣被狂风吹起,衣袂飘飘,他哈哈一笑,倒是自己,始终放不下的....都是自己......放不下那新年赏月,放不下烟火共舞,放不下赤身涂药,放不下摸黑教笛.....可笑至极!
白飞羽一抽鞭子,骑着马儿狂奔起来,胸中似乎有一团闷气无法发泄,又不知如何纾解,竟是在狂奔的马上吐了血...
他的身体一向不错,又没有内伤在身,突然吐了这口血,并未让他在意,只道是舟车劳顿,自己有心有烦闷,故而才会这样,他拿出走之时小月光为他包上的香囊,放在怀里,便觉得好了些,没有在惊动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