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尚莱,你拿着抹布干嘛?”,看着尚莱手中冒着酒精味道的“抹布”,子薇皱了皱眉头,“刀口没到拆线的时候,现在就用酒‘抹布’擦,你是和我有多大的仇”。
尚莱将手中的“抹布”向前一递,“谁让你擦伤口的,这是擦头发用的”。“拜托,尚医生,我可以用水洗头的”,子薇接过“抹布”没精打采的回嘴,“你现在把带着酒味的东西往我手里送,就不怕我馋酒了?”。“75%的医用酒精是无法食用的,如果你希望半个小时之后自费洗胃的话”,尚莱伸出用手的食指摇了摇,“还有,你目前的状况不仅不能喝酒,辛辣油腻都要忌口。哦,还有每天睡眠时间必须保证在7个小时以上,所以……”,他摊开右手向前平伸,“是不是应该把手机上交了?”
子薇单手撑着身体简单移动了一下。自从三天前胫骨骨折,她便被尚莱吃得死死的,大到工作安排,中到日常作息,小到每天饮食……可以说生活的方方面面全都被尚莱“管”了个遍。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昨天上午吐槽医院食堂配的营养餐没味道,晚上便看到那位仔细到可以用缝针绣花的尚医生提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并引得邻床病友们一阵赞叹。只是当保温桶打开时,望着眼前清可见底的汤水中沉浮着细到可以穿针的冬笋丝、鸡胸肉和被修剪成花形的香菇片,子薇感到一阵无语——她从没见过这种营养餐!尤其是尚莱还在旁边很是骄傲的说他仔细研究过调料配比和药物搭配,在底汤里加了当归、党参等等中药材和1克食盐!“这个假正经,他不会是晚上进屋没开灯,把脑袋磕到青石药钵上了吧。”子薇腹诽着,看着保温桶里的“脍不厌细”营养餐,咬了咬牙,全都喝了。
子薇将手机放到尚莱手中,“谨遵医嘱。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我申请了交流学习的名额,这半个月都会在这家医院。”尚莱微笑着推了推平光眼镜,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小喷瓶塞到子薇手里,“这是药油,有加快伤口愈合的效果,每天3次每次喷一下就可以了”。子薇打开喷瓶上的盖子,闻了闻味道,“你确定这不是市场上的薰衣草精油加上几味中药材?”。尚莱摊了摊手,“这是我爸留下的,我也拿自己做过实验,放心用就是。”
可能是“尚爸爸药油”效果显著,原本需要半个月愈合并且还会留疤的伤口在拆了线之后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子薇松了口气也多了点不安。她晓得她不讨厌尚莱每天三遍的到访,她不抗拒尚莱伸手扶住她的动作,她甚至还有点期待尚莱手中的保温桶打开以后能看见什么,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从小到大,有人教会了她如何自我保护,有人指导她怎样适应身边的环境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面对别人的示好她应该做出什么回应。她最后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先前尚莱问她要过的绍兴老黄酒割爱相赠。
时间在平静中一晃即逝,很快到了子薇出院的日子。“夏哥,我今天特地向大白告假了。”,洋仔一手提着子薇的住院包,另一只手拎着在路上买的水果。子薇撑着双拐挪出住院部大楼,抬眼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气预报还显示两个小时之内有降雨,感觉着腿上轻微的痒痛,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带上洋仔回了筒子楼。
打开房门,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和一个月之前一样,只是半点灰尘都不见。子薇抬手摘下了贴在橱柜上的字条,上边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阿夏,房间帮你收拾好了,不要太感动哦”后边还附了一个V手小人儿的漫画头像。“这个赵恪,又不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当外援呢”,子薇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晾他不敢最近这几个月‘作妖’”。
“夏哥,你也喜欢看漫画!我是在做梦吗?全套的《七龙珠》!”洋仔放下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对着子薇的书架眼冒金光,“啊!还有《老夫子》,现在想要集齐一套相当不容易的。”。“那是三年前我从旧货市场上淘到的,闲来无事看着权当解闷。”子薇挪到书架的右边,伸手拿了几瓶基酒放到桌子上,“洋仔,帮忙到橱柜里拿听雪碧,还有冰块。今天既然来了,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夏哥的手艺自然是要尝的!”,洋仔喜滋滋的跑去橱柜翻找,“我想喝夏哥调的莫吉托,还有马天尼”。“你就饶了我吧,要是让你在我这喝多了,明天教练非去我一层皮不可。只有莫吉托,不准讨价还价。”,子薇靠着书架擦着调酒壶,猛然想起尚莱前些日子在她耳边反复强调的“不要熬夜”、“不准贪凉”之类的“尚氏医嘱”,最后扬声提醒洋仔“冰块不要了,换成碎冰,装在杯子里就行了。”
“夏哥,可不可以把朗姆酒换成伏特加一类的。好长时间不能痛痛快快喝一次了,您大人有大量,可怜可怜我呗。”,洋仔还是不死心的缠着子薇,“你看,城外采摘园第一批桑葚和杨梅,就连宝慧问我要我都没给她呢”。子薇搅动着杯中的酒水,倒入雪碧至杯满后向前一推,“基酒没换,凑合着喝吧。”,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盯着洋仔的眼睛追问,“和宝慧闹矛盾了?”
洋仔对宝慧有好感,这是店里继“伊姐倒追店长”之后第二大公开的秘密。子薇平日里看着洋仔对宝慧几乎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甚至有些“烽火戏诸侯”的骄纵宠溺,乍一见如今连普通的桑葚杨梅都不肯分一份的“抠门”作风,还真的有些难以适应。洋仔对此更是毫不避讳,“没错,宝慧变了,变得不可理喻。我现在都再想是不是之前在看守所把好运气全都用光了。”
如果对旁人提及“看守所”三个字,洋仔必会收获一箩筐的白眼。子薇对此却是很平静,因为洋仔如今能够在李哲的运动用品商店工作,有七成的功劳要算在她头上。她记得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店门口走过一个衣着单薄的细瘦身影。早先子薇并没有在意,但是那个人时而四处乱晃,时而蹲在地上两手抱头,如此举止十分怪异。后来到了午休时间,那人还是在那里乱转,子薇便出门想要将他赶走。谁知那人抬起头看着子薇便哭了起来,还拦腰抱着她蹭了她一身的鼻涕和眼泪。
等到那人情绪平复下来,子薇才得知,他是个小“马仔”,半个月前因为和人打架斗殴被拘留了。他一个星期前从看守所里出来发现自己的“老大”跑路了,更糟糕的是家里也因为他被拘留过不让他进家门,没办法只能在街头乱转。子薇还好奇问他为什么见到她就哭了,那人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很是不好意思的说:“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姐姐,她对我最好了。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和这几天的生活费,都是她偷偷给我的。”
洋仔放下杯子,拉住子薇的衣袖晃了晃,“夏哥,这段时间你没来上班,不知道现在店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很怕没了这份工作。”,子薇挪到床上坐下,指了指马扎示意洋仔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