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在布置着血池的时候,城内袁逢的动作也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起”字从袁逢口中吐出后,天上那飘着的金碧辉煌的门户,“轰”的一声,便四散开来,隐匿不见,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动了吗?汝等行如此大逆不道的之事,日后自有清算之时!”
位于颍川所在的某个地方,一阵清冽的喃喃自语声响起。
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组成那门户的九道光芒尽皆朝着洛阳的方向直射而来。瞬息之间,便来到了洛阳地界。未曾有过丝毫停留,径直的往皇宫内刘宏的尸身所在之处,穿射而来。
“此时此刻你我兄弟二人便在府中静待压制消失之时,如今之阵法正是400多年来最是衰弱之际。当年王莽时期,便差点废除了这阵法压制,却没想到棋差一招,当时大汉的人望日益深入人心,竟然借此孵化了似刘秀这等天之骄子,以致功败垂成。现在的我等吸取了先辈的教训,一直在衰弱这大汉的人心。如今想必集我等九家之能,定能一举功成,从此天高任鸟飞,不再有阻碍。”
袁逢此时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如此大业能在自己手中完成,莫说后世之人都会对老夫感激涕零,就说现在天下修行之人都要承老夫这份恩情。施恩于天下,凭此恩情,何愁我袁家日后不兴。
“兄长所言甚是!此举乃有利于天下之事,莫看太原王氏,琅琊诸葛氏等人不与我等共同进退,但实则那些老匹夫不过是害怕像王莽那时一样,功败垂成,日后被清算。口中倒是说着不肯,不也是默认了我等行为,不加以阻拦,甚至还推了我们一把,不然凭我等九家之力何以每次行事都波及天下。哼,老夫自己都不清楚原来我袁氏以及众家的声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交州,幽州等边陲之地也响应我等号召!好处他们倒是拿了,但后果却要我等众人承担,自己脱身而去。”
袁隗虽然眼见即将功成,但对于当初天下十三州世家商谈时,一些不肯参与进来的世家很是不满。不过付出了点蝇头小利,却收获的盈箱溢箧,满载而归。
“次阳,莫要过多纠结于眼前得失。汝现在是被乱了心境,着相了。这可不是汝作为家主应说之语!”
袁隗话语中表达的对众多的世家的不满让袁逢一阵心惊,自己这从弟自接任家主之位以来,一直都是老谋深算,算计无双。现在竟然口中冒出如此轻浮之话语,这不可像他昔日之性格。
“嗯?”袁隗眉头一皱,突然一阵冷汗淋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会如此突然,感觉内心对于昔日之事的不满被无限放大,以致于自己竟然直接在兄长面前吐露出来。
袁隗虽然一直紧皱着眉头,但未曾开口解释自己刚才不妥的行为。自己做为袁家的家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即便是自己的兄长袁逢。
皇宫内刘宏所在密室,一阵空间波动过后,便伴随着九道光环先后而来,直直都冲进来了刘宏的尸体里,分布在尸体各处,组成了一道淡黄色的星芒图,闪闪发光,照耀着整个密室。
已经把手中东西都丢进了血池中的张让看到这九道光芒先后进入了陛下的身体里,阴沉着的脸上总算出了一抹高兴的笑容,格外渗人。
“希望陛下的这份大礼能让汝等世家那老不死之人多死上几个,免得陛下一人在黄泉路上孤苦伶仃,无人做伴。汝等生前既为陛下肱股之臣,想必也不会忍心看着陛下死后.....”
默默的注视着刚才进来的九道光芒在陛下尸体中浮动旋转,张让伸手拂起衣袖,掩过面颊,擦拭而过,眼中满是复杂以及对昔日的回忆,静默无言许久,嘶哑的声音从张让口中吐出:“陛下,再等等老奴。待老奴一切安排妥当,老奴很快就会下来陪你的。”
说完,毅然转过身,按下身旁密室的机关,离开了密室。
出了密室,张让便再次回到刚才的大殿中,殿中一如离去时的模样,血流满地。夏恽,段珪以及赵忠三人的尸首至今还在原位,未曾动弹过,只有干涸的血迹可以看出二人早已死去多时。
但令人惊异的是,上方的床榻上竟然躺着一位身穿龙袍,长的跟灵帝刘宏一模一样之的死人。此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一看就是刚死不久之人。
张让眼神扫了大殿一圈,走到殿门外,拉开了殿门,越过门槛后,大声喊道:“陛下,驾崩了!陛下临终前有旨:择皇子协为天下,继承皇位!另十常侍夏恽,段珪以及赵忠三人忤逆陛下,欲行那大逆不道之事,被让以及蹇将军一同毙与手下。”
张让高昂的身音在皇宫上下层层传递,不一会儿,整个皇宫内便一片沸腾!昔日权倾一时的十常侍如今便只剩下张让,蹇硕二人,让人不禁感叹世事多变!
消息一出,宫中便立马有人传递了出去,第一时间便交到了大将军何进,宣威将军杨彪,昔日司徒袁隗等众多大臣手中。
此时的大将军何进府中,张让刚宣布完灵帝旨意,何进便立马收到了消息了,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的他嘴角咧起,自语道:“吾妹诚不欺我,陛下虽然对吾亲近于城内世家有所不满,但也只是稍许微言,看在吾妹的份上,并未罢了吾之官职,要了吾之性命。幸好皇宫内有吾妹所在,冒着陛下责罚的危险,前些时日特意告诫吾闭门谢客,不要过多与世家之人走动,不然我何进怕是步了郭胜的后尘。
现在陛下已死,想必宫禁也已经解除。是时候该进宫打听一下消息了,免得错失时机。来人,备马!本将军要进宫面见皇后!”
“是,大将军!”
何进的呼喊声传到门外,早已候着的侍从赶忙退下,去往马厩所在牵出大将军何进的坐骑。
“大事已成矣,如今静待灵帝刘宏的尸身入了皇陵,日渐消磨掉大阵。我等布局多年的棋子,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灵气逐步复苏,大世就要来临。我等修行之人的时代即将到来,终于不用再靠着刘家的施舍,只有出仕在朝中谋的一官半职,才能在突破境界!”
洛阳城内刚才还在紧皱着眉头的袁隗一下子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瞬间舒展开来,不复之前的阴沉的气息。而晋侯杨彪所在,连同光禄大夫马日磾此时也正在杨彪府中。
“陛下终究还是死了!翁叔,你说我等众人谋划了几代人之事即将功成,但为何我这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没有一丝高兴之感?”
此时的杨彪能感觉的到整个洛阳城的气氛都变了,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显露出来,但暗地肯定欣喜若狂,不能自已。
“文先是沉浸其中了?”
马日磾看着杨彪此时脸上的愁闷,意有所指。
“或许吧!”
杨彪不置可否,终究还是未曾反驳。
与此同时汉中张鲁,河内董卓,武威(西平)马腾韩遂等众多地方所在,尽皆有一丝低沉的喃喃自语声从各自的口中响起,口中所言之意却是异常相似。
三日后,温德殿内,朝中大臣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不多时,皇子辩头戴高九寸,正竖顶少邪,直下为铁卷的通天冠,腰系革带,佩挂佩绶,脚穿袜履在众臣眼中一步一步的往那至高的皇位上走去。
“臣,何进!恭迎陛下!”
底下众臣中,位于前方的大将军何进率先开了口,躬身行礼道。
眼见何进开了口,朝中众臣也是纷纷附和道,整个大殿内呼声连连,经久不绝。
“今灵帝驾崩,何氏之子刘辩德才兼备,继位于帝,称少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因少帝尚且年幼,固允何氏临朝称制。且尊其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封皇帝刘协为渤海王,封晋侯杨彪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同录尚书事。”
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张让手持圣旨端立在少帝身旁,笑容满面的面对着朝中众臣。
“陛下,老臣有旨请奏!”
此时朝中士人的代表之一,以宽厚笃诚著称的太仆袁逢战战巍巍的越众而出。
“袁太仆有何事请奏?”
少帝刘辩那尚且稚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陛下,老臣请旨陛下诛杀张让,蹇硕二人。昔年先帝在世之时,此二人作为十常侍之人,仗着先帝的宠信,胡作非为,嫉贤妒能,肆意枉害朝中忠良,更有其亲族仗势欺人,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此二人乃朝中毒瘤是也,还望陛下能够诛此二人。”
袁逢用他那浑浊的双眼看着上方正襟危坐,面对自己的请奏不知所措的看向何太后,强作威严的刘辩,内心不禁感到不屑。虎父犬子耳,昔年汝父登基时,面对外有朝中众臣的逼迫,内有宦官王甫等人的无视,尚能侃侃而谈,威严大气的折服了一批老臣。如今自己不过一小小的试探之下,便慌了神,不知所措,看来此人不足为虑矣!
袁逢内心给少帝刘辩打上了个无能的标签。少帝越无能,自己等人行事也就越方便。张让,蹇硕二人要是没了当今陛下的信任,还能有什么作为,至于何太后不过一妇人矣,就连何进此人,短智之人也,自以为是,想着左右逢源却不想想自己不过一屠夫,何德何能能与我等世家之人相提并论。
“袁太仆此言差矣,十常侍所犯之罪行不过是赵忠,夏恽,段珪,郭胜等人所为。如今这些罪魁祸首早已被先帝所诛,其中赵忠,夏恽,段珪这三人更是被二位大人亲手毙于掌下,太仆大人何以牵扯到张让,蹇硕二位大人呢?”
作为硕果仅存的宦官之一,黄门侍郎张恭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反驳太仆袁逢的不正当要求。
“臣认为侍郎张恭所言有理。灵帝驾崩之时,所在之人唯有张让,蹇硕二人。想必以先帝之慧眼,其中之事早已了然于心。不然岂会唯独留下此二人辅佐于陛下。”
让袁逢没想到的是,站出来附和张恭所言的既不是依附于宦官之人,更不是外戚大将军何进一党,而是往日暗地里一直与自己袁家共进退的宣威将军,如今的太傅-杨彪。
袁逢惊异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右侧杨彪所在,心中不禁思索杨彪此时的行为以及它背后的含义。这是被张让等人拉拢了,还是故意要打压我袁家。
杨彪的意愿并未让朝中众臣惊讶,先帝在世时,朝堂之中杨家跟袁家这俩家早已是不和已久,特别是太尉杨赐死后,其子杨彪继承爵位,代表杨家后更是摆在明面上。杨彪这一番话一出口,朝堂之中立马便转变了形势。一群以杨家为首的大臣们立马众口同声大声赞扬起了太傅杨彪的见识深远,话语话外贬低着袁逢的见识短浅,不明事理。
“既然杨太傅都赞成侍郎张恭之言,那依本宫看来,此事就按侍郎张恭之言就此作罢。袁太仆可还有异议?”
眼看情势一边倒,一直坐着没有出声过的何太后一锤定音道。
“老臣并无异议!”
既然情势不对,袁逢也不纠结着要一次定死张让,蹇硕二人之罪责。反正如今灵帝已死,现在少帝登基,但掌权的却是何太后,何太后此人可不会像灵帝一样放手任由他二人施为。没了灵帝的信任,他们便如同没了牙的老虎,只能束手就擒。
“众位大臣可还有要事请奏?”
在何太后的眼神示意下,少帝刘辩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询问了一遍众臣,见无人有事请奏后,对底下袁逢一侧之人,开口问道:“种太常,父皇之陵可否定好葬于何处?何时才能功成?”
“禀陛下,先帝之文陵应葬于孟津县北邙山上皇陵所在之陵区,比邻光武帝刘秀的原陵、安帝刘祜的恭陵、顺帝刘保的宪陵、冲帝刘炳的怀陵。臣已经在着手安排修建,先帝之龙体应在一月后迁入文陵中,不知陛下觉得是否有不妥之处?”
见刘辩问到了先帝文陵所在,时任太常丞的种拂回道。
此事自灵帝驾崩之消息传出后,种拂这三日以来便一直在安排此事。期间前司徒袁隗曾找过自己,许以利诱,想让自己把文陵所在定于东南陵区所在,虽然清楚袁隗此言之意,事关众人之谋划,但经过一番熟虑后,种拂还是回绝了袁隗的要求。承蒙陛下信任,任命老夫为太常丞,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虽是世家中人,但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自己份属之事便容不得别有用心之人插手。
“嗯!”刘辩从鼻孔中发出了一声鼻音后。接着道:“既然种太常都安排妥当,那就依此行事。”
“谨遵陛下旨意!”
文陵事了,朝堂之上便陷入了寂静之中,朝中大臣尽皆一言不发,沉默是金。
“诸公要是没有什么其他要事,那让便在此宣告散朝了!诸位!”
刚才还处在风口浪尖的张让像个没事人一样,半眯着眼笑着对底下众臣道。
见无人应答后,张让便宣布了散朝。随后走到少帝刘辩的身旁,弯着腰弓着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刘辩一步步踏下阶梯,离开了温德殿所在。
刚出了温德殿,刘辩身旁的何太后脸色瞬间由晴转阴,阴沉着脸低声喝问道:“张让,汝让本宫做的事本宫现在都已经替汝办好了,别忘了汝答应本宫的事!”
“太后放心,某家张让既然答应了太后,自然会履行承诺。如今这宫中,蹇将军掌管了西园的一半兵权,手中握有俩万左右的大军。而让之前便是专门负责掌管宫中暗卫一事,如今太后保住了让之性命,在这宫中上下,让自然会唯太后您马首是瞻!”
灵帝死后,从殿中出来的张让像换了个人似的,白发苍苍的他每逢说话之时,都会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威仪不肃。与他昔日作为十常侍之首时,虎视鹰扬之貌,让人不敢直视。
“汝知道就好!来人,领本宫与陛下回熙凤宫。本宫还有事要与陛下交待一二!”
淡淡的告诫了一声张让,雍容华贵的何太后便牵着少帝刘辩让熙凤宫走去。
而此时的朝殿内,刘辩一走,已经是如同楚河分界般,泾渭分明。武将那边以尚书卢植,少府朱儁二人为首的武将自成一系,谁也不亲近。世家却是分成了以太常种拂,太傅杨彪,太仆袁逢三派。
殿内世家的三个小群体中,太常种拂一系都是无心参与袁,杨二家之事之人,刘辩一走,他们便跟尚书卢植,少府朱儁等人一同结伴率先离去。
“文先今日之言实属让老夫惊讶。虽说你我俩家略有矛盾,但文先岂可因私忘公,阻止我等铲除十常侍这一毒瘤!”
“袁老所言差矣。十常侍这一毒瘤早已被先帝除去。如今留下的只是列侯张让以及上军校尉蹇硕这无辜二人而已。袁老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呢!”
“看来文先跟老夫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只是希望文先莫要忘了自己的根在何处!”
提了一句的袁逢眼见无法劝说杨彪跟自己统一立场,也不多费口舌,直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