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内马腾府，心事重重的马腾自城门上一路回到了府中，进去了书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让府中的奴仆等人都心惊胆颤，做事都异常小心，生怕触怒了主人马腾。
马腾前脚刚进书房一会儿，后脚马超便领着一群武将策马奔腾，急匆匆的赶回了府中。
原来，自马腾下了城门后，城外的皇甫军便往后退了几里，回到了营地中。据探子来报，营中已经在生火做饭，并未有进军之动向。见此，马超与其余将领便暂时让城门上的军侯守卫，一旦皇甫军有进军动向，立马派人前往府中传讯。
人未到，声先至。
“父亲如今在何处？”
马超急迫而又稚嫩的声音传入了府中做事的奴仆耳中。府中仆从抬起头一看，便看见了步伐迅速的马超迎面朝自己走来，身后也跟一群身披铠甲，手持头盔的壮汉。
“回少爷的话，老爷刚才回府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中，未曾出来半步！”
迅速抬头扫过来人是少爷马超后，仆人便立马低下了头，恭敬的鞠着身子，拘谨的回话道。
“诸位将军先去府中大堂稍等一二，孟起先去书房见过父亲之后，再看看父亲是否答应出来见诸位将军一面！”
听到仆人告知父亲在书房内，马超赶忙拦下身后要一同跟去的将领们。书房一直以来是府中重地，即便是自己也不能随意进出父亲马腾的书房。自己以前在未得到父亲的允许进去过一次，被父亲知道后，当着二弟马休，三弟马铁的面差点被父亲活生生打死，从此以后三兄弟对于府中书房是见之色变，唯恐触到了父亲马腾之霉头。
“父亲，孩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
推开门，马超便看到了父亲马腾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望着窗外。
“父亲，孩儿......”
话未说完，便被马腾给打断了。
“汝是想问吾刚才在城门上跟那小将说的事，是吗？”
不等马超回答，马腾便自顾自的说道：“汝可知汝父吾虽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但之前穷困潦倒，虽有一身武艺，但奈何无出头之处，无用武之地矣！幸好当初遇到了现在的皇甫将军，将军看重于我，收我于麾下，让我在凉州边陲之地行事。后来羌族叛乱，将军便让我投身于刺史耿鄙麾下，靠着战场上的奋勇杀敌，以及将军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迁为偏将军。”
说道这里，马腾停顿了许久都未曾接着说下去，正当马超想要追问时，马腾又重新开了口。不过此时马腾的声音对于耳聪目明的马超来说，跟之前有了明显之区别，马超听得出父亲马腾声音里的哽咽，以及沉重。
“不过造化弄人，本以为时来运转，却不想是飞来横祸。耿刺史突然身死，为父被人诬陷乃杀害耿刺史之凶手，为求自保，为父不得不联合韩遂。一起反了。皇甫将军得知此事后，早已经是无力回天。后来，为父经过俩年的争夺厮杀，成就了如今之地位。前些时日，皇甫将军曾传信于我，只要为父投降，打开城门，将军可以代表朝廷对为父既往不咎，还让为父领秉忠将军一职。
吾儿，现在皇甫将军希望吾开城投降于他，汝说为父该不该开了这城门呢？”
转过头来的马腾，笑容莫测的看着马超。每当马腾漏出笑容的时候，马超便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考验，一个回答不好，自己刚得到随行军队的权利怕是要被父亲收回去，甚至还需要禁闭家中反思。
对于马腾的反问，马超并不急于回答，而是低着头，仔细思索着。而面前的马腾，也不急着要马超回答自己，耐心满满的一直看着自己的长子马超，眼神明亮中藏着点点希冀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
“父亲是决定投降于皇甫将军了吧！”
思虑许久的马超抬起头，郑重其事的对着马腾缓缓说道。
“为何？”
“我们马家身为伏波将军之后代，父亲对于此一向重视不已。教导孩儿之时，也时常挂在嘴边，让我等不要做有辱祖先之事。现在能重归于汉王朝，更是被授予秉忠将军一职。此军职对于父亲来说，意味着是朝廷对父亲忠心的肯定，况且如今皇甫将军大军逼压城下，依此时城内之兵力，想要抵挡住皇甫将军，怕是困难重重。现在父亲一旦投了皇甫将军，军职与祖先马援等同，且全了皇甫将军对父亲昔日之恩情，父亲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马超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在自己看来，此时投靠于皇甫嵩便是最好的选择。西平韩遂那边据探子报，被俩万大军围城，怕是没法过来武威支援。而羌族那边也被皇甫嵩说服不再给自己等人支持，就凭现在城中的情况，拿什么来抵挡皇甫嵩？还不如趁机投靠，还能有点好处以及信任。
“不错，为父的确打算投降于皇甫将军。但让为父下定决心投降的并不是所谓的祖先荣耀以及将军的恩情。吾儿，汝要记得：所谓的荣耀是我们这些后代的助力，并不是我们的枷锁，让我们时刻活在祖先的荣耀之下。这世上所谓的荣耀多数是不过是后代强加于身的，只要汝活的比那些同时代之人长久，那所谓荣耀评写不就是由汝自己来说嘛，同时代之人都死光了，后世之人有谁还会知道汝生前之事迹呢？
至于所谓的恩情，涉及到吾等以后之前途，岂是昔日区区一点恩情能比得上的呢？为父早已看透，这世道终究是利益至上！就连将军对吾之看重，究竟有多少真心实意呢？不过将军对吾之恩情终究是真，若是有机会偿还，也未尝不可。”
马腾此刻脸上带着些许落寞，有点伤感道。
死死看着父亲那被凉州人士称为贤良忠厚的脸上，马超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很难想象此等话语竟然从自己父亲口中吐出，儿时时刻教导自己的话语，是被父亲拿来掩饰自己，蒙骗世人的面具吗？
“怎么，很难接受为父此时的真面目？昔日为父也是忠肝义胆之人，但这几年的经历早已让当年那个马腾死去，所以世人常说人心易变，也不无道理。看人汝莫要看表面，就像现在朝廷内的诸公，莫要以为他们就是忠君之人。为父，韩遂以及王国这些年为何迟迟未被平定，反而越发壮大，甚至能围困前将军董卓，左将军皇甫嵩三月之久，非是为父等人有能耐，而是某些人故意留着我等。现在那些大人们不再需要我等了，不然为何那王国如此轻易便死去，韩遂与我现在也是独木难支，任人宰割。”
马腾的一番话语严重冲击了马超年幼的心灵。七零八落之下，马超看着自己以前忠厚的父亲感觉是如此陌生。依父亲这样一说，王国，韩遂不过是父亲拿来挡在前面的棋子而已，亏得世人还说韩文约素有智谋，父亲马腾现在何尝不是谋算之深呢？
“汝在这书房中好好体会一下。日后在皇甫将军麾下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切莫全凭自身喜好行事。汝勇则勇，但尚缺少些城府。不过汝还年轻，好好学习吧！至于府中那些将领，自有为父说去。这城中大军是姓马的，他们即便不满也翻不起大浪。”
面鼻雄异的他此刻汝豺狼虎豹一般，眼中的寒芒闪烁，择人而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