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像一个梦魇,身边的同学,有人跻身富豪之列。有人功成名就。有的人衣锦还乡。
只有吴华在飞速崛起的时代里,在遍地是黄金,是风口的年代中,无所适从。
努力的,努力的,让自己的思维方式与时俱进,学习着适应。
0多岁时,吴华与时俱进,适应了社会的发展和变迁。
只是……晚了!错过了太多,失去了太多,迟到的太久,所以只剩下遗憾。
人到中年,吴华凭借学习功底加上聪明才智,才算是买了房,安了家。只是偶尔还会失眠,躺在床.上点上一根烟,自问自答,假如没有错过那八年,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发生改变?会不会完全不同?人生是不是也可以做到比较完美?
“老天爷像是特意作出一个补偿给我。”
“那么这一世,会发生什么?”
“钱!”
吴华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写满了数字的白纸上。
十分钟。
一个小时。
吴华毫无头绪。
脑海中有千千万万万个想法冒出来,却总是缺少实际操作的必要条件。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
房地产行业:旧城改造、新实体制造业、侵吞国产,钻价格双轨的空子。
煤炭行业;NMG省份、SX省份、SX省份……
钢铁行业;价格双轨制度实行。
投资;长线上,诸如腾讯、阿里;
十几年后,腾讯成了小学生之手,一手缔造的企鹅敌国无人能敌,还有一个被无数人称作爸爸的男人。俗语有云,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给予他关怀的女人。而他,是一群。
9年,马化腾刚刚在深大理科取得学士学位。直到98年才注册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现在投资似乎还不现实。而马云还在担任杭州电子工业学院英文及国际贸易教师,一直到99年才创办阿里巴巴。
这些都是隐形的财富啊,眼下只要多挣钱,等到时候给他俩来一个雪中送炭,哪怕是成为其中一个创始人,他这辈子都会有花不完的钱。
他翻开本子,撤下一张新的白纸。笔尖刷刷的响,写下第一句话:
“摆在桌上的是一份巨大的蛋糕!”
第二句:“一切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吃相不能太难看,最忌讳被政策的洪流反噬。尤其,现阶段一些东西碰不得。”
第三句:“没关系,没背景,没能力,没手腕!”
第四句:“改革开放最迅速的阶段,比别人快一步,你就能吃上山珍海味,慢一步就只能喝喝汤。所以眼下的时间其实很紧迫!该如何快速的积累原始资本?”
第五句:“白手起家?短平快的崛起机会?投资?投机?”
写完,落笔。
吴华冷静下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仿似一副伟岸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目前国内的形势便是如此,只要能迈出第一步,未来的日子,吴华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或许十几年后,王健林,马云,马化腾,李宏岩这些大佬坐在一个桌子上谈笑风生的时候,他们中间会再添一个人。
回到现实,吴华看着身上已经穿了两年的衣服,钱成了眼下当务之急。
任你有千万条发财的想法,没有最初的启动资金,都只是妄想。
找钱!吴华在纸上重重地写下这两个字。
钱字铁画银钩,浓墨重笔,蜿蜒穿梭,一如吴华即将面对的人生,必将跌宕起伏。他将纸折成了飞机,用力从窗口掷出去。
仿佛是要配合吴华,一阵轻风吹来,将那纸飞机轻轻拖上天空盘横,最后缓缓地落在了对面的楼顶。
两两相望,吴华仿似听到了楼顶的纸鹤在对他隔空喊话:“我等你!”
前世,今生。
这是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第二次约会。
全新的起点!新的征途!
……
隔天,宿舍的几人正在斗地主,只是没一会,哥几个玩着玩着吵了起来。
“老五,你丫能要点脸不?三带一我都忍了,四带二是什么鬼?”
“咋了?”
“不行,不行,没有这规矩。四张牌只能单出。”
“放屁!就可以这么出牌,吴华告诉我的。”
“老三,四带二可以出?”
“可以。”
“擦!你丫的又不早说,我一把的王炸烂手里了。”
这种打法还是吴华教他们的,哥几个一上午玩的热火朝天,新奇,刺激,不亦乐乎。
至于四带二这种新颖的玩法,吴华只单独告诉了老五一个人,好处是,这周的臭袜子由老五全包了。
哥几个继续玩着。
孙磊一转头的功夫,见吴华在床头上摆.弄着老四的收音机,好奇问道:“老三,这你是要准备开收破烂的么,弄了一天了,实在不行就扔了啊。”
老式的收音机,也许是因为长期没使用的原因,频率一直调不好。不断的有刺啦啦的电流声响起。
吴华不厌其烦的调试着,就连孙磊的问话他都没搭理,全身心的投入了。
主基调昨天晚上已经定下来,可空手套白狼,还要赚一笔大钱,谈何容易?
吴华只好把心思放在了“彩票”和“股票”这两个一夜暴富的行业上。
彩票。
这算是一本万利,只是前世的吴华没怎么买过。即便是买过,也不可能准确的记得90年代初每一期福彩的中奖号码。所以……
彩票,Pass!
那么只能从股票上入手。
和一般人一样,股票这东西,他也是听的多,见的少。
记忆中,90年代初的几年,几支奇迹般的股票造就了中国一大批的百万富翁。
但是……
印象更深的是,在股票崛起的年代里,更多的人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因为赚了而不肯松手,结果却越陷越深,直到倾家荡产。
股票本身就是一种赌博,赢一时容易,想赢一辈子,根本就不可能。
且,吴华也仅仅是知道,在那个年代买股票,大部分人会赚钱。可怎么买?需要多少钱?门路、经验、手腕,他一窍不通。
破旧的收音机响起一串噪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一个男声传出来。
“199……凭股票认购证……东方化工……”听到这个声音,吴华脑海“嗡”的一下,头皮发麻。
吴华内心涌起一股激动之情,心脏像是大马力的水泵一样,一上一下喷涌着血液。
他不清楚90年代初,股票的走势行情。
但投资东方化工这只股,准没错。
一个传奇般的崛起时机,东方化工发行时间是七月十二,截止时间是多少来着?记不太清了,但是,在东方化工第三次摇号的尾声,国内有超出三百家媒体报社头版头条报道了这支奇迹般的股票有关新闻。
据不完全统计,有超过十万人在股票发行第一天选择认购。
截止到目前为止,东方化工造就了四万三千二百五十一个万元户。
其中,万元户,超四万人。
十万元户,几千人。
百万富翁,达百人之巨。
新闻一出,曾在中国掀起了一片股票热潮。
90年代初的百万富翁,是什么概念?
在江西,可以轻而易举的买下一座规模不小的煤矿。
在地级市,一个百万富翁,可以和市长,市高官,把酒言欢,在酒桌上吹牛逼。
新闻报道上,一切有关百万富翁的个人专访,必要的先决条件是,照片所占的版面比例要在:5之上。
一飞冲天!
吴华从床.上站了起来,抄过收音机贴在耳朵边上。
良久,他把收音机放下去,眼神里仿佛有一团火焰燃烧。
没错!
9东方化工,我要定了!
东方化工,当时认购证售价是五十块钱一份,好贵。
吴华又从口袋里,把剩下的二十几块钱掏出来,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没钱。
怎么办?
找人借吗?能找谁?
宿舍里,哥几个还在大声小嚷的斗地主。吴华瞄了他们一眼,算了,哥几个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收音机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认购证发行截止日期……7月1日。”
只剩下三天了。九三这个时代,因为有九二年深圳的8.10事情,大部分人对于炒股的慨念已经开始觉醒,一般要是有新股发售,都会通宵排队抢购认购证,那时候国内能上市的股票非常少,只有十几只,基本买了就不会亏。而且那时候的认购证是有总量限制的,一旦卖完,后面就要等好久才会有。
通常新股发行第一天,认证购就会被抢购一空,所以吴华一定要在三天之内,筹齐买认购证的钱。
去偷去抢,也不一定来得及了。
想着想着,吴华心中一紧,思绪慢慢飘远,回过神来时,嘴角泛起一丝无奈,心中问自己:“会不会天打雷劈?”
旋即苦笑,没办法了,他现在必须这么做。
“老三,你丫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吴华转身,看着孙磊。“老大,给我请个假。”
“啥?”
“跟老师说,我请假几天,拉下的课程,我会补上来的。就这么定了,;老师问起来,哥几个可要帮我兜着啊!”
“我次奥!”孙磊瞪大了眼睛,“你别吓我。”
哥几个一脸懵逼。难道是为情所困,要去隐居山林?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吴华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还在老四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你袜子里藏的钱先借我,我一会坐收班车回家。”
污~~
咣机~~咣机~~
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火车,吴华人困马乏从火车站里出来,背着一个军绿色书包,身形挺拔却露出一丝疲态。
久违的空气味道。
久违的小县城。
回家了。
吴华望着车站外,一片破败的景象。十几年后,这个名为水泉县的小县城,先后三次改建。平房换成高楼大厦,满是牛粪马粪的街道,铺上水泥,打上一层黝.黑发亮的柏油。
一切大变样!
这年头也没公交车,出租车更是少见。好在吴华的家离车站不远,徒步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从凌晨,走到清晨,一路迎着朝阳。日出时,吴华到了家门口,一个四合院式的砖瓦房。
“爸,妈!”站在门口时,吴华有些眼眶发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慈爱的脸孔。吴华的老妈,田慧英。一头乌黑浓亮的头发,挺直的腰杆,粗糙的手掌。
吴华一时间百感交集,却忍不住笑了。
父母还年轻,真好!
“臭小子,闪一边儿点。”老妈粗鲁的把挡在门口的吴华扒拉到一边,探出头朝院子里四下张望。“咦,人呢?”
吴华还没来记得问,老妈就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就一个人回来了?”
吴华:“……”
亲妈,真真的。
君不见,田慧英见吴华是一个人以后,满脸嫌弃的撇撇嘴,一生气,自己扭头进屋了,儿子就被傻乎乎的晾在那。
里屋,传出来一道低沉有力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谁来了?”
“你儿子呗,还能有谁。”
“是儿子回来了啊。那个……就他一个人回来?”
“恩,我看了,就他一个。”
“行吧。那什么,你去菜市场买几个青菜,就先别买肉了,最近猪肉涨价,死贵死贵的。”
吴华:“……”
这也是亲爹!真真的!一直到晚饭,父母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老妈难得给他夹了一口菜,问他:“你上次说的那个女朋友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吴爱国也放下了酒杯:“前阵子你打电话,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的嘛,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吴华撂下筷子,觉得这顿饭没法吃了。
“咋?这饭菜不和你口味?”吴爱国皱眉道,从小到大他最反感的一件事——浪费粮食。
田慧英也气哄哄的道:“不吃拉倒,等会给大黄倒碗里。”
吴华:“……”
咳咳。
“姑娘你也不带回来,就这么跑回来,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吴爱国开口问了,眼里还在一丝紧张。
吴华一阵头大。当然不是因为父母对他的态度,从小到大,吴华早已经习惯了。
老爸这个人比较刻板。
老妈呢,性格泼辣,外向。
都不是那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指望他们对自己宝啊贝啊的可着劲的疼爱、宠爱,不太现实。
二老对儿子的爱护,毋庸置疑。只是这个爱护的方式,可能和大多数父母不太一样。
吴华这筷子撂下去,就没再拿起来。
见二老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将心一横,硬着头皮的开口道:“我报了学校下乡,不想办法的话,毕业后……就要去山区支教。不能,不能留城工作了!”
田慧英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要去山区?
吴爱国微微皱了下眉头,儿子突然回来,他心里早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抚下妻子,吴爱国点了根烟,不动声色的问道:“下乡支教?这个是硬性规定?”
“不是。”
“那你还……”老妈急了,刚一张嘴,却让吴爱国给拦住。
也不说话,看着吴华,等他作出解释。
吴华只好硬着头皮,把在火车上想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
“开始我也没打算报,可后来学校里传出小道消息,说是填报了支教志愿,以后在回来分配工作时会重点安排,优先派到国企,政府部门工作,可后来……根本没这回事。”
吴爱国的手抖了一下,他大概是听明白了。
儿子听信小道消息,结果……消息有误,不仅没有争取到留校的名额,反而顺理成章的到了支教的光荣榜上。
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糊涂啊你!”吴爱国指着他,一时间痛心疾首。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也信?
信也就信了,你跟家里打一声招呼啊!
吴华低着头,脑袋怂拉着,像是霜打了茄子。
好半晌,吴爱国的这口气才顺了,一脸沉痛的表情问他:“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那个下乡支教的任务,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有,不过……”
吴华心里一阵纠结和挣扎。
咬了咬牙,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的深刻语气,一字一顿道:“要花钱送礼,而且礼不能少了,管这个事情的人说了,少了不要去找他,他懒得见。”
“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想的啊,爸妈供你上学,是为了让你有出息,你,你不往城里蹦,你居然报了下乡!”
“你呀你呀,糊涂!”吴爱国举起一直巴掌,可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田慧英有些失控,被丈夫拉到一边去。
这边,吴华也是满心的自责。
他了解父母,太了解了。
正是建立在这种了解之上,吴华才会想到用“骗”的,拿走父母一生的血汗钱。
在火车上时,吴华已经打了无数遍的腹稿,把整个计划编制的天衣无缝。
可见到老妈这么一闹,那种心急如焚的样子,自责和懊悔让吴华有一种深深地负罪感。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有明白,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进一步生,退一步死,没得选!
“那笔钱,数目不小,最少要……要……七千块。”
父母傻傻的看着他。一秒钟过去……十秒钟过去。
老妈最先回过神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喊:“要多少?”
吴爱国也被这笔巨款吓住了:“七千?收你钱的那人疯了吧?”
吴华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几分钟后,吴爱国一脸疲惫的挥了挥手:“你先回房吧,我跟你.妈说说这事。”
“恩。”
……
吴爱国把妻子拉到了卧室,关上了门。
“哎呀,你拉我干什么。儿子要这么多钱,一开口就是七千块,这钱是给谁啊?”田慧英心急之下,推了丈夫一把。
吴爱国叹了口气:“儿子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这笔钱咱们要是不出,儿子的前途可能就毁了。”
“唉,这事一开始还不是你儿子一时糊涂。”田慧英心疼了,心疼钱。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她哪经历过这个。
“那,那怎么办?”田慧英急的快哭了。
吴爱国紧皱着眉头:“还能怎么办?难道让儿子的前途毁了?”
他转身,拿出一串钥匙,把卧室的一个衣橱打开,从里面搬出来一个上锁的铁盒。
锁打开,拿出来一个小一号的铁盒。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存折。
存折打开,上面有零有整的一串数字——7001.6
“我先去趟银行,把钱取出来。”
丈夫这一转身,田慧英才真急了,那是七千块啊!老两口一辈子的血汗钱,一生的积蓄!
她攥着丈夫的衣角不肯撒手,眼睛红通通的。
吴爱国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却见妻子眼巴巴的看着他道:“你说,咱们钱也给他了,咱们家也不容易,儿子有那么好学。能不能跟对方求求情,少给一点,哪怕少给一千呢。”
“要是有情分可讲,咱儿子会不说?”看着妻子恳求的眼神,眼泪汪汪。吴爱国也不忍,但能怎么办?
自己家的儿子什么样,他心里头也有数。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要不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就算在外面惹了祸轻易也不会惊动家里。
无奈事太大了,大到儿子想兜也兜不住。
“算了吧,求着人家拿了钱把事办了算不错了。再说,相比于儿子的前程,七千块,呵呵……咱们当父母的,就这命!”
田慧英抹了一把眼泪,松开了丈夫的衣角,向身体的力气被抽空了一样,一脸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吴爱国出门。
田慧英躺在床.上,不断地唉声叹气,像丢了魂一样。
这一晚,吴华睡得很不安稳。期间有好几次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眼前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在门口和床前徘徊。
吴华装睡,呼噜震天响,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吴爱国一共来了四次,几次欲言又止。探出了手想叫醒儿子,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去。
不忍心责怪。也是没办法张这个嘴。
“唉……”
站在床头的吴爱国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背着手,走了。
床上,吴华紧闭着双眼,睡得很熟。只是一双拳头却紧紧地攥.住,指骨处泛起一片病态般的苍白色。
清早。
父母又来了。
田慧英把儿子叫醒:“钱你爸给你取回来了。”
吴华低着头,嗯了一声。
吴爱国把一个信封给儿子递过去,直到这一刻,二老才真是心疼了。幸苦了大半辈子,就攒了这么点积蓄,如今就因为儿子一着不慎……
田慧英也没忍心苛责,谁叫他们是做父母的呢。
吴爱国心疼的手都在哆嗦。
田慧英在纺织厂里做女工,一个月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吴爱国在建筑工地干苦力,比妻子赚的多些也有限。七千块,一下子把这个家都掏空了。
吴爱国一脸颓然,叹了口气:“你从小就懂事,这一次……”
“算了,爸不怪你,你记着,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办妥了,一定不能下乡!”
下了乡就是真的没未来了,这个家也就没有奔头了!
“我懂。”
吴华强忍着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仰着头望着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的父母,几度哽咽,充满了自责和懊悔的道:“爸,妈,对不起!”
吴爱国没说话。
田慧英走上来,责怪的瞪了丈夫一眼。
她也心疼钱,疼的要命,可最心疼的还是自己儿子。
“妈这趟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怕到时候心里难受,给你丢人。”
吴华连连应是。
吴爱国咳嗽了一声,板着脸,也道:“你记着,兜里的钱到了地方,见到对方的人才能拿出来。这一路上不安生,千万要小心点。外套不能离身,天再热,也不能把上衣脱了,知道吗?还有,钱就装在内衬的口袋里,把扣子扣上,心口能感觉到钱的厚度。别总用手去摸,千万记着了。”
田慧英拉着儿子的手,想要责骂几句,张不开嘴,想要掐他几把,下不去手。
这个四十出头的农村妇女,满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问他:“事办完了就回来,有啥事别自己硬扛着,跟家里说。能赶上过年回来不?”
“这种事还要看对方怎么说,你这么问,不是自己个找不自在吗?”一旁的吴爱国替儿子反驳了一句。
田慧英的心更疼了。
她也明白,这种事,儿子恐怕自己做不了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连年都不一定在家过了。
心疼。
更担心的还是儿子的未来,万一对方拿钱不办事,孩子的前途就完了。
吴爱国作为一个男人,家里的顶梁柱,想的比妻子要敞亮一些。
破财免灾吧。
想想,自己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生。这一次算是意外,可生活哪里是一帆风顺呢?
不管怎么说——
天大地大,儿子的前途最大!
只是希望花了钱,能真真正正的买个平安。
这么一想,七千块虽然多,却也咬牙认了。
谁让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你也别睡了,我估计对方也要看你的态度,这个时候咱要主动一点,胳膊拧不过大腿。爸妈只能给你点钱,其他的事帮不上你,校领导那边,你首先得端正态度,绝对不能让学校给你遣下乡,明白了吗?”吴爱国发话道。
“我懂。”
吴华把那钱,揣进了内衣口袋里。
这一刻,手掌用力的抓紧了信封,他低着头,所以吴爱国和妻子,没有看见儿子脸上的五官都有一丝扭曲起来。
父爱如山!
这一瞬间,吴华的心头只有沉重。
“东方化工!”
“人生的第一桶金!”
前程!未来!
那是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让吴华迫切的需要成功,可……又突如其来的多了一种忐忑不安。
失败怎么办?
这笔钱没了怎么办?
怎么面对父母!自己面对自己!
他狠狠的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不成功便成仁。”这种狠话,此刻是不能说的。只是,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下子让吴华认识到。
赚钱,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
为了父母的爱,一个交代。
“爸,妈!”他抬起头,眼眶红了:“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把他处理好。”
“恩。”
吴爱国走上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儿子肩膀:“也不要有太多负担,爸爸相信你。”
“路上小心。”
吴华强忍着心酸没有回头,他不想让二老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背身挥了挥手,毅然走上自己的那条路!
……
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寝室里,传来几人担心而愤懑话语。
老大孙磊道:“我看叶静初那面相,就不是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样儿,可怜了咱们老三,唉……”
老二铁柱正埋头读书,这时候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什么面相不面相的,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老三是什么家底,咱们也都知道,有这一天其实也在预料之中,希望老三能早点走出来吧。”
“三哥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这个月的伙食费还在他那儿呢。”老四赵达超坐在床上,手拖着腮帮望着昏暗的灯泡心心念念道。
“瞧你那出息,就惦记着你那点钱。”孙磊白了他一眼。
赵达超摇摇头没有说话。
孙磊又看向正在照镜子,整理自己头发的老五,不快道:“你个娘娘腔,整天就知道看你那张破脸,老三的事情咱们不想想办法,就这样过去了?”
张文静放下手中的梳子,幽幽道:“情之一字,最为伤人,或许时候到了三哥自然就从中走出来了,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是不是?”
几人一想,虽然不想承认,但也确实如老五说的那样,总不能把叶静初叫出来打一顿吧?一时间,寝室里都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吴华此时就站在门口,听到哥几个这么为他着想,心里也是感动不已。前世,因为下乡支教的事情,让他心灰意泠,苟且余生。加上支教后前途渺茫给他带来的自卑感,这几个最好的同学,兄弟,他都刻意的不去联系,直到最后慢慢生疏,陌生,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人与人之间不常联系的话,关系渐渐就淡了,亲情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朋友兄弟了。
这一世,我要和你们做一辈子的兄弟!
吴华推开门,看着哥几个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一言不发,一脸的凝重,勉强笑道:“都在干啥呢,沉闷闷的,我还以为我走错寝室了呢。”
老四赵达超眼睛一亮,像个猴子似的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就冲到了吴华面前,一脸的高兴:“三哥你可回来,我的生活费呢?”
吴华一脸黑线,你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