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石间甃的宫墙下立着一道金钉朱漆的大门,门上锲镂龙飞凤舞,雄壮而又隆重。
“咯吱”一声,只见大门被缓缓推开。
身着官服的文武百官尽入人眼,自后往前看去分别是青色、绿色、朱红、紫红,颜色整齐而又肃然。
富丽堂皇的殿中最高处黄金宝座上本该坐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皇帝,然而此时上面却空无一人。
然而,一道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四皇子到!”
随后一个身着红色朝服的男子自后殿走出,他脚步沉重,一张俊秀的脸上此时却低垂着,薄唇紧抿,眉头微蹙。
“恭迎四殿下!”随着他的到来,人满为患的大厅中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如同那寥寥无几的朝拜声一样,朝下文武百官也神色各异。
有的看着上位的人满脸欣慰,仿佛抓到了生机的,
也有的眼咕噜打转,犹豫不定,更甚者对上面那人视若无睹。
四皇子李晟目光在百官脸上扫过,视线在那几张对他视若无睹的紫色官服人身上游走,然而那些人就算是对上了的他的视线,也丝毫不见畏惧。
见此,李晟静静的收回目光,然而眼底深处却闪过几分怒意,只是很快就被他掩了下去。
勾起一抹苍白的笑:“众卿家快请,如今父皇突然离去,小王也只是暂代朝政,一切还要仰仗众位卿家”
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账。
不等他话音落下,就立马有人接过:“殿下,老臣听闻是凌家女凌吟珂毒杀了太子殿下?”那声音苍老间又有带着八分的怒气二分的质问。
四皇子看着说话的人,这人乃中书门下平章事贺文章,也是大辰国的丞相。
大辰国的官员制度中并无宰相之职,先帝为阻止宰相专政,故将宰相之职改为中书平章事,副相则是参政知事,两人合力称为宰执。
平章事只有头衔领取俸禄,真正处理朝政乃是参政知事,这也是为了防止平章事专政,而这为贺平章事非但不嫉恨皇上,更是大力推行此法。
先帝有为了感其奉献精神,特赦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自从太子薨后此人就称病再未上过朝堂,而今日一来一开口便是质问,意图再明显不过。
李晟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怒气,而是朝他点头:“不错!小王已将此人抓人天牢,不日处斩!以慰藉皇兄在天之灵,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四殿下!凌吟珂不过一个商户庶女,怎能靠近得了太子殿下,这背后必有蹊跷!”贺文章冷言道;
李晟看着他怒而发红的脸,道:“此案小王已经交由刑部审理过了,凌吟珂已经全部招了,证据确凿,她已经供出原委”
“事出皆因大哥想要强行征用她家中粮食赈济灾民,她便记了仇,随后利用粮食骗取大哥信任,引大哥出宫,借机刺杀!”
话音未落,朝上就传来了怒斥声:“荒唐,她一个七品官员的女子,身上又无任何诰命,如何能进得了宫,又如何能引诱太子殿下出宫!!”声音出自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声音如洪钟响亮,乃是兵部侍郎宋原。
刑部郎中裴元曲冷哼:“宋大人此话何意?莫不是在怀疑四皇子与刑部造假?”。
“哼!本官可从未说过是四殿下,倒是裴大人如此着急忙慌站出来辩解不知为何?倒像是此地无银”犀利的眼光盯着裴元曲,充满了审视与尖锐。
“你!你这是污蔑!”眼看他胡说八道,培元曲立马跳脚反驳!
“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原冷冷的看着他。
“你…你这个村野莽夫!”
这话一出,宋原旁边的武夫些怒了,平日里这些文官就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们早都看不下去了,立马站出来就骂了回去,那些文官也不是吃醋的,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大殿宛若乡间的集市。
“此事既是由刑部审理,卷宗可在?”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此人声音不大,然而他一发话,朝中原本吵的热火朝天的群臣也瞬间鸦雀无声。
只见那人约莫五旬的年纪,一张五官端正的国字脸文雅中又带着几分冷峻。
此人正是参知政事杨元朗,虽然贺文章官阶要高此人一等,然而实则掌权的却是这位,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元朗那话自然是朝着刑部侍郎说的。
裴元曲也被他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随后连忙回他“自是在,下官这就派人去取!”
卷宗取回来,众人看完脸色都不是一般的难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性高洁,不近女色,
然而这卷宗竟然说太子殿下被那凌吟所蛊惑,且不说那她只是一个七品官员之女,平日里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到,此人更是无才无德,身为一个女子还整日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
这样的一个女子卷宗里面却说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为她倾倒,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只为了见她一面。
这如何能让百姓信服?
众人脸都气红了,且不说这凌吟珂如何能传得了消息,更甚至她是如何能与太子殿下相识,这案件疑点重重,任谁看了都不能信!
“荒谬!简直是荒谬!”卷宗被贺文章狠狠摔在地上,脸上尽是怒气!
“四殿下!世人谁不知太子殿下乃大雅君子,平生连通房都未有过,如今你却告知我们是看上了那凌吟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老臣请求重新审理此案!”
“请四殿下重审此案!!!”整齐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声音胜过刚才的对皇帝的恭贺声,且皆为紫色官服的人,这些人都是朝中三品大员以上的人,说是恳求,却更像是胁迫。
四皇子看着跪地众人眼神微眯,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些跪地的大臣。
这其中不乏有勋爵,将军!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然而他却不能拒绝,太子突然无故暴毙,随后父皇也跟着离去,唯一的嫡次子更是失踪了。
其他几位王爷与兄弟均不成气候,如今天下百姓民心大乱,父皇离去前也未曾立有遗诏,无论怎么想这其中获利最大的就是他了。
朝中人对于他这位突然上位的四皇子自然诸多不满,且众说纷纭,若不是太子殿下之死水落石出,他这个最大的嫌疑犯可能现在已经下牢狱了!
目光在那些官员身上游走,似乎是要将他们全都记住,
突然目光一顿,前排穿深紫色服的群臣皆已跪下,然而却有一人不动如松的站在那里,他目光沉着而冷静。
李晟视线停在他脸上,眼中闪过几分深意,不经意的道“杨卿家怎么看?”
他这话一落音朝中人也跟着他看向杨元朗。
杨元朗侧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深叹了口气,眉眼间都是倦色,:“殿下已西去,此刻边境已大乱,匈奴虎视眈眈,为今之计安抚民心、册立新皇才是最要紧之事,若是殿下还在必也不会想见到这样的景象”
“杨元朗!”贺文章看向他,“太子殿下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他为奸人所害,”
话虽这样说着,但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四皇子李晟,“你竟然只管权势之位!”
“贺大人此话言过了罢!殿下暴毙,百官皆悲,然此时最紧要的是百姓,是天下民生,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今之计是四殿下尽早上位,安抚民心,震慑边境”也见到杨元朗发话,旁边的人立马也跟着附和。
“说得是冠冕堂皇!且不说太子殿下突然暴毙缘由未查,皇上嫡次子十一皇子尚在,怎会让四皇子来担任大典?”
“呵!可笑!那敢问大人十一皇子在何处?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十一皇子音讯全无,若不是四皇子坐镇,大辰恐早已分崩析!!!”
“呵!说到此我也想问问这位大人!十一殿下一直好好的,为何太子殿下暴毙后十一皇子便失踪了!”
“本官怎么知道?”
眼看着又燃起烟火,四皇子看着群臣冷声吼道:“够了!”
眼看众人皆沉默下来了,伸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他脸上一片疲倦,他无力般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本宫知道本宫不配继任父皇的大典,如今皇兄暴毙,父皇驾崩,十一弟又失了踪影。”
“但同杨卿家所言,如今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才是优先,小王也在此许下誓言,小王不继任大典,只会以皇子的身份暂代朝政,等找回十一弟便会将这个位置给他,”
“殿下!不可啊!”朝下一片哀嚎。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没有国君坐镇,如何能够安抚民心呢”群臣开口。
四皇子揉了揉脑袋:“此事本宫已经决定,不必再议!”
“殿下!老臣也认为不妥,老臣知道四皇子兄弟情深,然十一皇子现在行踪未定,生死未知,如此国家前途未卜,老臣恳请四殿下继任大典,以护天下苍生!”杨元朗发完声就屈膝跪地;
有了杨元朗的话,朝中一些本就观望的人也跟着发声:“请四殿下继任大典!护天下苍生!!!”
声音如洪钟,响彻整个大殿,贺文章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低眉顺眼的杨元朗,心中叹声大势已去,而他身边的众人也跟着倒戈,脸色发白,身体一下就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