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昏暗夜色笼罩的原森之林,位于中心区域的某地带。
远远看去,只看到微弱火光照亮四周,拉近一看,一团火焰正燃烧着堆积的干柴,几道影子倒映在地面上,四道身影正围坐在篝火边。
一道全身包裹白色绷带的身影,他正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串差不多半熟的烤肉,在篝火前慢慢翻转。
不止是他,阿诺、瓦格、尼撒三人也都烤着鱼和肉,还时不时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挺融洽的。
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在林中吸引了不少的虫子,数只虫子都是落在一旁看着,不敢靠近火光。
离火光较近的一棵树上,正静躺着一道身影,是西萊。在夜幕降临,烧起篝火不久,她便醒了,只是她没让人注意到罢了。
西萊性格冷漠寡言,哪怕是熟识的阿诺等人,她也没有半点过去凑热闹的意思,一直无声为众人警视夜间。
这时,一只虫子刚好停落在她面前,那只虫子一直盯着火中的烤肉,而西莱的话,可能是林中太过平静无常,倒使她升起一丝无聊,注意落来的虫子,她的黑眸也只静静盯着那只飞虫。
因为凉风吹过的关系,静躺树下休息的托德特感受到一丝凉意,身体轻轻冷颤一下。
托德特差不多睡了一天,沉重的意识逐渐醒来,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昏暗夜色,耳边时不时听到交谈声传来。
“这鱼散发的气味很香,难得我们又有口福了。”尼撒闻着手中的烤鱼,嘴馋出声。
对于抓回来的鱼,瓦格稍有点得意:“那河水太急,我费了很长时间才抓到岸上,而且都是大鱼,就是不知味道怎样。”
“就算这样,你是不是抓得有点多了。”阿诺一脸苦笑看着眼前一堆的肥鱼,说是一堆小山丘也没人敢反对,抓回来的数量实在太多,今晚他们怕是吃不完。
“有吗?我原本还怕不够,还想再多捕一些,只可惜啊,我手上拿不了那么多。”瓦格摊开手,吐出一声惋惜。因为考虑到托德特的食量,他才特意多抓些。
不过,瓦格看向身旁一位面貌有点修瘦的少年,面庞上的肤色有不少惨白,但头发干净整齐,眼中有神,和平常没多大区别。
瓦格咧开嘴角冲着亚特恩嘿嘿笑道:“亚特恩啊,你也是饿了一天,这些就全部留给你了。”
“我的肚子又不是无底洞,我可吃不了那么多,你还是自己消受吧。”亚特恩正细细慢吃着烤鱼,虽然是饿了一天一夜,但他的肚子也确实吃不下了。
“呃,没事。多吃点,多补点。”瓦格表情微尬一下。
听到他那话,尼撒直接是白过去一眼,无语对瓦格:“这鱼又不是药,就算是药,吃多了也没用。”
“但不得不说,亚特恩你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健魄。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以为需要静睡两三天,这才一天不到就醒了,有点超出我们的意料。现在身体没啥大碍吧?”阿诺向着亚特恩投出关心询问。同时他是很佩服亚特恩的身体素质,要是换做普通人,可能还在呼呼大睡着呢。
亚特恩打量过全身一眼,同时轻轻摆动手臂,能感觉各处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被追杀那时相比,无疑好了很多,他回道:“除了伤口时不时存在疼痛外,应该没事了。反正有你们在,我也不怎么担心我的状况。”
“可别这么说,你这伤可不是小小的轻伤,要是治疗不当,会给你留下隐患,这会影响到你日后的身体,所以不要轻心忽视,一会还要重新敷药。”瓦格可没有轻描淡写,他是认真对亚特恩负责。而且亚特恩正值茁壮成长的阶段,一旦伤口留下旧疾,很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还要上药?接下来的日子也是吗?有点麻烦呢。”被这一身伤影响,亚特恩已经是行动非常不便,就算呼吸,体内还是偶尔有撕裂的内疼,亚特恩也知道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康复。
几人在篝火边闲聊烤着肉和鱼……
树上的西萊注意到醒来的托德特,转头看去,那只停留的虫子,立马受到惊吓飞走。
听到亚特恩与阿诺几人的交谈声,托德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过了一会,朦胧褪去,意识清醒,他缓缓起身,这一动,身体泛起不少酸痛,布克拉尔那一战伤筋痛骨,但并不妨碍他想做什么。
随着魁壮的身躯站起,托德特注意到树上的西萊,向她问道:“没事吧?”
当然是在问西萊的伤势状况,树上的西萊淡淡回了一句:“没事。”
“不过去凑热闹吗?”
“我留在这里守哨,你去吧。”
“……好吧。”
接着托德特向着篝火处走去,此时他脑中最想的事,就是向亚特恩道歉,毕竟受到不公的栽赃,还被无辜追杀负伤,如果不道歉,托德特无法释然心中的内疚。
干柴在火中烧的噼啪响,熟透的烤肉发出灿香,亚特恩几人也没停止嘴中的碎聊,暂时还没注意到走来的身影。
托德特还不知道要怎样向亚特恩道歉,主要是亚特恩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遇到,认真思酌,要如何才能由衷诚恳赔礼,他不知不觉来到几人身后。
阿诺最先察觉到身后有人,顿时转身看去,脸上直接笑出声道:“原来是托德特啊,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才会醒呢。”
“稍微睡过头了。”托德特笑了笑,随后目光看向亚特恩,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举止一时显得扭捏,感觉与他粗犷身貌显出别样不搭。
但该道歉他还是要道歉,托德特自然不会推脱,带着歉意道:“亚特恩,身体……没事吧?昨天的事十分抱歉。”
“一直把你当成了布克拉尔,也没有相信你的话,反倒是亲手将你重创,我心感愧恨和自责,实在非常后悔昨晚太过鲁莽了。不过,恶徒布克拉尔最终也得到了制裁。”
“对于你现在的情况,我在这里由衷向你道歉,实在很抱歉让你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托德特惭愧俯下身姿,由自真心的发出道歉。
亚特恩只是与他们同路的无辜少年,却因不相关的恶徒,而被无理卷入危险之中,明明毫无瓜葛,却被追杀半死,确实是很对不起亚特恩。
见托德特向自己道歉,亚特恩忽然像是抓住了托德特的把柄,变成一副小肚鸡肠的模样,带着怨气,碎碎念的事后抱怨道:“虽然说事情已经过了,但那时我可是真的很生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后面甚至向你解释那么多疑点,你居然不信,还差点要了我的命,弄得我一身伤,让我真的很不爽呢。”
当然,亚特恩没有真正去计较这些,他也明白事理,继续道:“不过,事发突然,这也不能全怪你们。主要我们都没有人能料到布克拉尔会在暗中作梗,最后才让他一手缜密策划了栽赃陷害的自相残杀。”
“但是,我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也是因为有你们的保护,所以我不会对你们有什么芥蒂的。”亚特恩说完,也是笑出了往常一样的笑脸。
亚特恩明白自己还能平安无事坐在这里烤肉,这是多亏了托德特等人,因为在被布克拉尔一拳击昏后,亚特恩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好像只知道自己落入了布克拉尔手中,而托德特他们应该费了很大劲,才从危险中安然救回自己的吧。
昨晚的事已经过去,除多了一身的伤与不爽快外,内心倒没有怀恨憎恶的念头。
在刚醒来之时,阿诺几人也过来道歉,他们可谓是赔罪了整整半个时辰,还提出各种赔罪条件,最后亚特恩接受了道歉,委婉推掉补偿什么的。
“对于我被当成布克拉尔追杀这件事,说恼怒的话,还是非常恼怒,被追杀那么久,一直拼命解释都没人信。”
托德特面色写上了几分尴尬,追杀那时候,他正怒火中烧,确实没有听进半点。
不过,亚特恩只能垂头认栽的叹道:“唉,还有,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布克拉尔而不是别人?想来想去只能怪我倒霉,幸好没有性命伤亡,这次……就当成一次成长经历吧。”
“所以,托德特大哥,这件事你们不用自责,更不用往心里去。”
说起来,这件事不能全怪托德特,布克拉尔才是祸首,更何况托德特已经向自己道歉了,亚特恩明白自身也该大度一些。
在之前同路的日子中,亚特恩也受到托德特他们很多照顾,如果没有他们,说不定在半路那时,他可能早已饿昏在森林里,所以布克拉尔这件事,他真没往心里去。
“这……”听完亚特恩的话,托德特微微沉默下来,当时太过愤怒,可谓是全力追杀,而且没能及时发现那是个阴谋,也因一点巧合一直误会着。
亚特恩虽说不用往心里去,但这件事亚特恩才是受害者,也是他冒死露面才解开误会,托德特的愧疚心理不会那么快释然。
瓦格仿佛置身事外,嬉皮笑道:“难得看到托德特这样子,不过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理安。”
托德特将亚特恩追杀至濒死,事后道歉一声抱歉,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吗?就像一个玩笑那样过去了吗?
不,即便道完歉,托德特还是很难释然面对,不认为道歉便可过去,因为现在的道歉,只是减少了些负罪。
想要真正赔礼道歉,或许需要实际行动证明,托德特望向亚特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布克拉尔的事情已经是彻底落定,庆幸你还能安然无恙,不然我很难安心,既然这样……”
“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前往拉布德山脉吗?我们可以陪你一同前往,做为赔罪,我们这个佣兵小团可以保护你,或者你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我们都可以接受你的委托。”托德特这样说着,只要能真正心安理得,才能彻底释怀心中的内疚。
通过许多天的了解,托德特知道亚特恩是要一人前往危险的山域,那么,亚特恩应该需要有人伴行,要是有了他们的保护,亚特恩前往拉布德山脉的路途,可能会轻松很多,托德特认为亚特恩会答应。
“似乎很不错……”
听到这里,亚特恩目光亮了一下,内心确实动心不已,托德特他们那么强,如果有他们协助,说不定自己能更快抵达拉布德山脉,路中再多危险,也不用过多惧怕。
但……
在仔细想了一下后,亚特恩脑中也考虑了很多,最后还是放弃了,亚特恩委婉地拒绝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内心同样很畅爽,而我,这一路一直受你们照顾,关于赔罪的条件根本不需要提的。”
随着亚特恩突然婉拒,托德特几人楞了会儿。
这时,尼撒一样怀着愧疚,他急忙问出声:“就算你这么说,我们心中的内疚感不可能会那么快释去,而且有了我们的帮助,你不是能更轻松些吗?”
他实在不明白亚特恩为什么会拒绝。
“亚特恩,就算你不接受,我们也会不经你同意,一路保护你同去拉布德山脉。”阿诺无奈摊手。
如果亚特恩不接受,他们愧疚的心无法释怀,这是他们所亏欠亚特恩的,所以他们真会那样做。
“不、真的不用。”亚特恩瞬间是表情为难起来,其实他很需要托德特他们的帮助,可毕竟那是自己的事,不太想麻烦他们。而且那件事……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以托德特等人的实力来说,绝对能保护亚特恩的周全,有这样一支队伍伴随,亚特恩不可能拒绝才对。瓦格很好奇问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听到他这么问,亚特恩沉默无言地坐在那,似乎不想回答。
托德特几人发觉亚特恩的样子好像有些伤感与怪异,一下后,沉默地亚特恩突然低声自嘲笑道:“呵呵,我还真是虚伪呢。”
托德特等人不明白亚特恩为什么会吐出那样一句话,没有谁去问,从与亚特恩接触开始,他们隐约知道亚特恩似乎是有着不想说的心事。
托德特他们也没有着急,静静等着亚特恩的回复。随后亚特恩做出了决定,他看向托德特问道:“托德特大哥,你刚才说,可以接受我的任何委托吧?”
“没错。”托德特点头回应。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接受这个条件。我希望在接下来顺路的日子里大家能保护我,这个委托怎么样?”亚特恩最终还是回绝了托德特他们的好意,委婉拒绝了他们的条件。
亚特恩的话说完后,托德特几人同时微微一怔起来:“呃,这未免太简单了吧?”
“条件我提出来了,大家就不要再向我道歉或是赔罪了,布克拉尔的事情真不需要再往心里去。肉烤好了,我先吃了。”亚特恩笑了笑,没等托德特说话,便独自吃起了烤肉。
“……唉,既然亚特恩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托德特轻轻叹气,不好再说下去。
因为亚特恩本就与他们同行,所以刚才说的这个条件,就如同没说一样,他这是在委婉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而且托德特等人能看出亚特恩内心应该藏有心事,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奇怪,既然亚特恩不想说,托德特当然不会去触及别人的心事。
无论是谁,身上都会藏着不想让他人知晓的隐哀,因为那是存于内心的痛楚,谁也不好追问。
托德特心中仍是过意不去,但他不再强求亚特恩答应,暂时只能接受了。
所有人围在篝火边,心神都放在烤肉上,恢复了往常度夜那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