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天守中”是平字诀中最稳妥的一招守势。本来不能单独使用,是回防时固本培元的一招收势。经韩齐略加改良,回守的剑锋所过之处,暗露锋芒,守中有攻。
韩齐算准了司徒卉不屑于和大少缠斗,一定会选先攻,最好一击即中。这招万无一失的“抱天守中”果然克制她,令她一击受阻,但司徒卉怎样也是闯出天下女子第一头衔的,不是浪得虚名,半途强行变招,不等一招用老,真正的攻势左手的峨眉刺已经抢上大少的耳后,变刺为刃,从斜后方往大少脖颈切下来。
本来大少若是再灵巧一点,实战经验多些,不是那么怕敌手,只要再来一招抱天守中,还能再挡司徒卉一招,可惜大少把第一招抱天守中用老,脑子里死记着只要使出一招就好,白白丧失时机,眼看着脑袋脖子要分家。
韩齐出手了。
瞬时间二人已经交手了五六个回合,大少被韩齐顺势推开,李醒拢住大少躲进死角,就看这二人打得停不下来,司徒卉的峨眉刺在正午的阳光下闪动,化作缭乱的光芒不见形迹,将韩齐团团笼住。
韩齐手无寸铁,防守为主,只是不管峨眉刺多缭乱,都阻滞不了他游龙般的身影。
忽然司徒卉峨眉刺出手,咄咄两声钉在了李醒和大少身后的门板上。千钧一发之际,李醒一招乌龟缩头,才堪堪躲过被钉在门板上的命运。
司徒卉一甩手,不打了。
“你们欺负人!”女孩子一跺脚,真急了。
三个大男人面上确实有点挂不住。
韩齐向司徒卉作一深揖,“对不住司徒姑娘,怪我。”
李醒理解司徒卉的感受,要是遇到这样的对手,他也不爱打,明明打不过,却引着你来攻,别人家饶有兴致,自己气得心啊肺啊翻了个儿,还打什么打,白给人喂招,逗人开心啊!
大概很多韩齐的对手都有过这种体验。只是不能像司徒卉这样直白抱怨出来,耍个小姐脾气。
司徒卉还算聪明,知道打是打不赢了,捉住了这些大男人低头的空隙,逼问:
“算不算我赢了。”
韩齐和李醒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然。”李醒答。
顺势把大少推出去,“任你宰割。”
司徒卉不睬,死盯着李醒,说出了李醒等了很久的那句话:
“我不要他。我要你走!”
李醒就怕司徒卉不够贪心,直接揪了大少回家拜堂成亲。
不过显然南宫派找她出山,也不会仅仅满足于把儿子诓回家,他们真正要对付的还是李醒。否则,高推庄的银子,南宫派的面子,不是白让李醒占了去。
李醒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是他,我是我。你赢的是他,又不是我。”
“所以呢?你来跟我打!”司徒卉被韩齐压了一肚子火,正要找一个人来泻火。
李醒一副涎皮赖脸,有恃无恐地笑:
“我干嘛要跟你打,我又打不过你,你要伤我性命,韩爷就会出手。你不想跟韩爷打,就别动我一根毫毛。”
一句话气得司徒卉三天没睡着觉。
果然从那日起李醒跟韩齐便形影不离,同出同入,连睡觉都不在自己屋里睡了,生怕司徒卉撕破了脸来个夜袭。
五天后,李醒来跟司徒卉收银子。
原来司徒卉最早住进来时给的银子抵扣房钱,已经扣完了。既然客赖着不走,钱不能不收。
本来大手大脚过日子的司徒卉,根本没把那几两银子看在眼里,可现在却只想把那几锭银子砸进李醒脸里去。
李醒终于拿回了主场的感觉。亮出底牌:
“既然我想你走,你想我走,咱们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天天白赚你的银子,我也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咱俩可以打一场,但是怎么打,得说个规矩!”
司徒卉峨眉倒竖,吊翘眼快气得立起来了,看看李醒背后的韩齐,又不得不忍下一口气。
“好,你说。”面若寒霜。
李醒也收敛起赖皮嘴脸,郑重说道:
“第一你不能伤我性命,点到为止。”
司徒卉鼻子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第二你得去跟南宫派说,你若输给我,从此南宫派的人不能再踏足客栈一步。”
司徒卉露出大半个眼白,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第三你若是输给我,便不能再动大少的脑筋,别再逼他娶你。”
司徒卉抿住嘴角,又盯一眼韩齐,只问:
“他出手吗?”
“不出手。”李醒咬紧牙关说出这句,可不容易。
这是他能引诱司徒卉跟他打一场最大诱饵了。
果然司徒卉上钩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战才是真正的一战。
江湖客栈认不认输,在江月城立不立得住脚,就靠这一战了。
“现在,就在这儿。”
李醒把人都叫到楼下来,也就客栈里的这几个人。但李醒知道,南宫派自有眼线在街上盯着,他们什么动静,南宫派很快就能知道。
他招呼大少:
“给我拿把南宫派的剑。”
剑来了,李醒握住剑,眼神迷离,抬眼看大少,大少这几日已经不气他诓他比武的事了,这时满目担忧,递过剑的手紧了又紧不放松,最后还是被李醒拽了过去。
他对大少一笑,收敛起平日里的痞赖相儿,放开意识,让原本的李醒重新占据这个躯壳。
一念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的身影,骄傲,目空一切,以为掌控一切,内心毫无迷惑。
韩齐看出李醒气场的变化,心头一跳。
……
后来老钱怎么去给高推庄打小报告,同样的话也传递到南宫派门主那里。
“他用的南宫派的剑法?”
南宫派门主本名一个渊字,被上一代门主收入门时改姓了南宫,很少有人知道他原本姓什么,出身哪里。正值五十知天命的年纪,相貌堂堂,却不老。平日里不苟言笑,寡言少语,江湖都说他城府极深,如夏日可畏。
“话是这样传来的,但当时发生得太快,谁也做不得准,所以不能确定真假。”
“现在司徒卉去哪里了?”
“暂时不知。说是只受了点轻伤,当时就走了,高推庄那边说得了确切行踪马上传过来。”
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一个回合定胜负,仅仅是轻伤。
南宫渊心中盘算着这些话,无法想象李醒如何用得南宫派的功夫,能一招制敌胜过司徒卉。
想当日司徒卉第一次上门来,她几乎也是一招就拿下他最得意的亲传弟子,那弟子重伤,到现在还在养病,以后恐怕武功也不能精进了。
他越发觉得除了自己去亲自会会这个李醒,恐怕一时南宫派无人可以去挑衅江湖客栈了。
“收束门下弟子,不要再去招惹江湖客栈。找到司徒卉,带来见我。”
他挥挥手,让管家下去。
内室门缝里一道烛光闪动人影退去,就知道惦记儿子的娘把紧要的都偷听了去。
他心下鄙夷,这个废儿子有什么用,功夫不高,惹事倒厉害,招惹出这么个麻烦人物,好像地狱里冒出来的小鬼。
现在废儿子能不能回来都不紧要了,摸清李醒的底细要紧。自己地盘上冒出这么个对手,再不能轻敌。
他总感觉高推庄知道更多事,只是还没开出盘来要价。要从高推庄挖到尽可能多的消息,但也不能光靠他们。
白渊从来都谋定而后动,一盘棋下到半途,忽然发现手里竟没棋子可用了,被一个小卒将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