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冰冷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才开口道:“老奴再次强调一遍,这宫里的规矩可不是儿戏,这般无故啼哭,若是冲撞了贵人,可就不止两个耳光这么简单了!娘子们可都清楚了?”
众人连忙强打精神,齐声应道“回嬷嬷的话,奴婢都清楚了。”
于嬷嬷这才点点头,吩咐道“好了,带娘子们登记造册后便送到和泰殿去吧,别误了时辰。”说完便带着一群宫女大摇大摆的走了。
众人这才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由一名宫女带着去登记了姓名和身份,也没来得及歇歇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和泰殿,也就是小公主的寝宫。
到了地方,自有管事的宫女带她们进了内殿,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和景色宜人的花园才到了公主歇息的寝殿。管事的宫女对她们说道“各位娘子,奴婢名叫碧兰,是和泰殿的管事宫女,娘子们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每日辰时至酉时,需得有两位娘子在寝殿外间,抄写佛经为公主殿下祈福。其余娘子可以在偏殿休息,但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接着又按名册点了今日轮值的两人,剩下的人就随着一个小宫女,往偏殿去了。
很不幸,被点的两个人,一个是许清莲,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挨了打的那个,周南霜,是七品县令之女。李欣蓉,苏雪薇和楚香云离开时都对许清莲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许清莲此刻也有些惴惴不安了,若是其他还好说,就算给公主端茶倒水也无妨,但要她抄写佛经可真是要命了,她连毛笔都还没摸过!!!旁边那个周南霜却仿似松了口气,显然比起胆战心惊地伺候人,她更愿意抄书。
碧兰将二人带到了寝殿西侧的一间书房,里面早已摆好了两张案几,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二位娘子,抄写佛经本就是为祈福之用,重在诚心,尽力便可。若有需要,尽可差遣绿桑去办”。说完,被点名的小宫女向前几步对着她们见了个礼。
“那就请二位娘子开始吧,碧兰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躬身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叫绿桑的小宫女垂首立在门边,看似听差,实则监视。
许清莲只好硬着头皮落座,学着周南霜的样子挽起了宽大的衣袖,往砚台里洒了些清水,执起墨条在砚台里缓缓地画圈研磨。不一会儿便磨好了均匀细腻的墨汁。
许清莲手微颤地执起毛笔,看着眼前雪白的宣纸半天落不下一笔。而周南霜却早已专心致志地奋笔疾书了。
知道逃不过,许清莲终还是默默照着手边的佛经一笔一划缓缓写了起来,只是那字,哎,简直一言难尽。
直至太阳西斜,才有一个小宫女进来让她们停笔休息,顺便来收捡她们抄好的佛经。待看到许清莲的字时,小宫女面露惊疑,却并未声张,将纸张整齐地叠好后便出去了。只许清莲自觉羞惭,面露难堪之色。
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她们十人每日都有两人去寝殿书房抄写佛经,其余之人便在偏殿休息。日子倒也不难过。
待到第五日,宫里的气氛便有些不一样了,往日里宫人个个都是凝神屏气,行色匆匆地做事,气氛略显沉重。今日一早,却有个小宫女欢喜地来偏殿通知她们,公主殿下醒了,圣上也来了和泰殿,让全部的人都去寝殿听差。
众人都不敢怠慢,匆匆跟着小宫女去了寝殿。
刚到殿门,便见到院子里乌拉拉站满了人,都是在和泰殿伺候的宫女太监,此刻个个都喜气喜洋洋,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要说,还是我们殿下福大命大,要不怎么病了这些时日还能醒来!”
“可不是,再者也是云妃娘娘在天有灵,保佑着公主殿下度过此劫呢!”
“感情你们还不知道呢,是前些日子七殿下亲去平洲请来了民间神医,汪德胜。快马加鞭赶回宫中,这才妙手回春,治好了咱们公主殿下!”
“什么呀,你怕是也听差了吧,我怎地听说那神医姓古,名唤德全呢?”
许清莲等人正站在人群后面听得津津有味,这时殿门前有个面白无须,身着太监总管服饰的老太监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说道:“肃~静~”
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陛下口谕,宣,十位祈福娘子,入殿~”一句话被说得抑扬顿挫,最后一个字更是尾音拉长,音调高扬!
人群立即分散两边,让出了一条道来。许清莲等人这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慌忙低头躬身,快步进了内殿。
许清莲随着人群匍匐跪在柔软的地毯上,高声请安。只听正前方有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此次公主病愈,尔等为公主诚心祈福,功不可没,赐黄金百两,绸缎十匹,另诸位娘子贤良淑德,特赐秀女之资,明年参加大选。小权子,待她们领赏后,便送出宫去吧。”最后一句显然是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的。
众人自是欢喜不已,能活着出宫已是不易,再者还得了圣上的亲赏,真是天大的荣幸,都齐声谢恩。
只有许清莲有些愣怔,秀女之事,曾听珠儿讲过,大熙国每三年选一次秀女,为官家和皇子以及皇室宗亲选妃,落选的便是宫女,只古也有许多宫女坐上宫妃之位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入宫门便出不去了。要么登上高位被人伺候,要么就是一辈子伺候人。而有资格做秀女的除了宗亲之女之外,便是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如此破格赏赐三品以下官员之女的事情应是大熙有史以来的首例。
领了封赏,告别各位姐妹,许清莲坐上软轿出宫时已近午时,宫外许家早已得了消息,全府上下人人都满脸喜气,欢声笑语,跟过节一样热闹。刘氏,许茹梅等人更是早在门口候着了,见到许清莲从软轿上下来,众人都激动地迎了上去,
刘氏拉着她的手,不住眼地上下打量许清莲,开始还满脸笑意,看罢后又眼含热泪,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我儿受苦了,轻减了这许多。”说完便回头打赏了送回许清莲的宫人。
许茹梅也笑意盈盈地拥着许清莲,“三妹妹,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屋吧!”
许清莲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身边红着眼眶的珠儿的头,和刘氏等人一起进了前厅。正是饭点,刘氏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围坐在一起吃饭。刘氏一个劲儿地往许清莲碗里夹菜,让她多吃些。
“够了,够了。娘,你也吃。”许清莲眼看自己的碗里快堆起小山了,赶紧阻止了刘氏,也为她夹了菜。
刘氏这才住了手,吃了几口菜,复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三娘,圣上可是赐了你秀女资格?”
见许清莲点头,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可是天大的体面,虽我也不愿你去那虎狼之地求富贵,却也是抗旨不得,况你此次能平安回来我已是知足,不论你以后在哪里,我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便心安了。但是,此后你务必好好修身养性,那些个琴棋书画你也要认真学些,切莫再如往日那般懒怠敷衍。辜负了官家的一片好意。”刘氏的前半段话感动得许清莲差点掉下泪来,只听完后半段却是真要哭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此后,刘氏便请了一位教习姑姑入府,许清莲每日的行程便被排得满满当当,上午习字下棋,下午学琴和画画交替。
许清莲虽内心叫苦不迭,但看到刘氏那期期艾艾的模样又不忍叫她失望。每日只能强打精神,不敢怠慢。
就这样到了十月中旬,许茹梅成亲的前一天,许清莲才终于得了几天假。
这日,许府早早便张灯结彩,府门大开。许郎中也未上朝,穿了件暗红色吉服,与同样打扮喜气的刘氏在前厅迎客。
而许茹梅的亲哥,许伯砚,也在前两天从平洲青田县赶了回来。他在一年前接任了青田县的参军一职,便举家迁往了平洲。此次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妻子陈氏和刚满三岁的儿子,麟哥儿。
今日,秦小娘所出的许茹芸也来了,16岁的许茹芸在一年前嫁给了许郎中的一个下属为正妻,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许茹芸算是嫁得好的了。如今正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满脸的幸福甜蜜!
今日是添箱之日,来的都是自家的近亲。虽许家亲戚不多,但许茹梅的外祖家今日却来了不少人。前厅里不分男女,都聚在一起闲谈说笑,热闹非凡。
而后院的梅苑里,许茹梅正端坐在圆凳上,由一个经验丰富的全福人给她开脸。只见那婆子往许茹梅脸上扑了层薄薄的粉,再拿出一根长长的棉线,两头系在一块打上结,绕几个交叉,成“剪刀”状,双手的食指和拇指绷紧,并用牙咬着线的一端,两手和嘴同时向外撑开,飞快在许茹梅的脸颊和额头处绞着汗毛。